孟家长女 第五十二回姨娘有孕

    经过三房龙凤胎生日宴宣永侯府又火了一把。薛家的公子小姐们成了京中的抢手人物，隔日便有明里暗里议亲的前来。长幼有序，跟长房大太太攀亲的占多数，大太太都容光焕发起来，人也和善不少。如此，最开心莫过于晴初。因为整个薛府看晴初最不顺眼的除了三姑娘就是大太太了。

    大太太不找茬，日子就舒心许多。但舒心不代表清闲，晴初时常感叹，生在世族，养在侯门，这日子过得一点儿也悠闲不起来。她习舞之事并不是个秘密，府里众人都知道她身子不好，习舞强身健体来着。用舞作艺时下有点儿上不了台面，偏生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将琴棋书画给占全了，晴初跟她们重样，免得有比较。于是乎想来想去，就选了刺绣这一门，这技艺实用，没事绣个荷包啥的送送府里众人，讨巧的很。众人若论她刺绣在行，也就无人总来议论她舞艺的事了。只不过，如此是有些辛苦，小小的人儿每天忙呼呼的。

    平静的日子归功于大太太的好心情，然而不久，大太太的好心情被一件事儿给彻底打破了，连带着的府里也乱成一锅粥。

    因为甄姨娘怀孕了，且闹得府里人尽皆知。

    话说薛府里的姨娘其实并不多，大老爷纳了甄姨娘和沈姨娘，二老爷有一个姨娘，三老爷屋里没有姨娘。因着老夫人的缘故，姨娘们通通没有子女。所以，薛府里的姨娘们跟小主子们没有太多往来。

    只是，这一次，甄姨娘有孕还是被几位姑娘最先发现的。

    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和晴初在园子里喝茶闲聊，甄姨娘倏尔就和一个丫头相伴出现了，提了篮子，像是来摘几多花儿。

    说实话，这甄姨娘不仅美，还美的有气质。举手投足间，就有一股清雅的风韵。晴初听说这甄姨娘是罪臣之女，曾经也是书香门第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命运多舛，能为人妾还是大老爷的同情心作祟了一把，甄姨娘感恩戴德，用心服侍大老爷，把大老爷的心也一并给服侍走了。大老爷与大少爷是相同的性情，爱风花雪月，吟诗作乐，难免讲究一个与红颜琴瑟和鸣。

    大太太管这么一大家子，哪有功夫整日里风花雪月，时日久了，大老爷的这一份情怀就寄托在甄姨娘身上了，心眼偏了也是无法的事。除非，大太太能分神去争宠。大太太不屑于去与一个妾分宠，就抬了个沈姨娘给大老爷。只是，沈姨娘光有美貌，没有脑子，跟甄姨娘争宠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可真让大太太找个跟甄姨娘水平相当的对手抬作姨娘，大太太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所以，日子也就先这么凑合着过了。只要甄姨娘守本分，不逾矩，大太太也就不刻意薄待她。

    二姑娘对甄姨娘还是有几分计较的，因着甄姨娘分了大太太的宠，时常闹得大太太满面愁容。所以心里是十分不喜甄姨娘的。但此时碍于三姑娘、四姑娘和晴初在场，不能随便发作，勉力维持面上的样子，让甄姨娘见了礼就快离开。

    甄姨娘也识时务，不多话就打道回去。谁料，她刚走开几步，倏尔就腿一软，晕在了地上。甄姨娘的丫鬟惊叫一声，吓的不轻，篮子都没提好，摔在地上，花洒了出来。

    即便是再不喜，人命关天的事也闹不得。又是长房的姨娘，二姑娘赶紧命丫鬟去扶起甄姨娘。

    刚好此时，每月替老夫人看病的刘大夫和大老爷相伴而行路过此处，听到了惊叫声就急急赶了过来。

    大老爷一见是甄姨娘倒了地，连忙让刘大夫救人。

    刘大夫稍稍皱了皱眉，还是替甄姨娘诊了脉象。这一看，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大老爷问道：“刘大夫，情况怎么样？”

    刘大夫见还有小姐们在场，犹疑了一下当说不当说。

    大老爷直接道：“刘大夫，但说无妨。”

    “这位姑娘有了身孕，不宜过于疲劳。”刘大夫道。

    大老爷稍稍惊讶，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似是喜又极力压制。

    好巧不巧，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董姨妈在一块闲话，听丫鬟说园子里出了事也往这边赶了过来，没想到一来就听到刘大夫这句话。

    再一看地上甄姨娘盈盈的倩影，大太太差点也晕过去了。

    按照府里的规矩，姨娘都是要喝避子汤的，因为不要庶出的子女是不成文的规定。现在甄姨娘有了孩子，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僵了出来，大太太只觉脸都丢尽了。只是当着众人，大太太的怒火不好发作出来。

    刘大夫看着情形不对，深知这是大宅门里的事不宜搅和，立马就告退。

    三太太见大太太脸色铁青，不发言语，就跟边上的嬷嬷说：“让几位小姐回去。”嬷嬷领了命，就让丫鬟们带姑娘们离开。

    三太太的话也让气煞不已的大太太回了神，吩咐道：“将甄姨娘抬回万春阁。”

    “人都这样了，还是先送回冷香小筑，休息一下罢。”

    万春阁是大太太的住所，冷香小筑是大老爷给甄姨娘安排的苑子，冷香这名字还是大老爷后来亲自改的。

    一言一语间，就表明了双方的态度。

    大太太是要抬甄姨娘回去审问敲打，大老爷是要保住甄姨娘的安危。谁也不让步，两人明晃晃的对峙起来。

    还是董姨妈使了眼色给大太太，说道：“这人命关天，甄姨娘现在身子弱，话都说不清楚了，虽是犯了大错，还是先送了冷香小筑稳住病情才是。”

    经董姨妈的提醒，大太太想起甄姨娘一副半昏迷状态，想审也审不出来，不如先依了大老爷的性子送她回去，还能博个大度的名声，于是道：“就听侯爷的罢。”

    甄姨娘被抬回了冷香小筑。

    二姑娘离开之时，刻意走得慢，就是想听听她娘亲和爹爹是怎么处置甄姨娘的，在听到送回冷香小筑的时候，二姑娘才悠悠叹了口气，加快了步子回去。

    二姑娘是走第一个的，后面接着三姑娘和四姑娘，晴初走最后一个。二姑娘能把话听全，其余的几个也听全了。

    大家都选择了默不作声，姨娘这个话题不适合她们丫头片子插嘴。平素与二姑娘犟嘴最欢的四姑娘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三房是没有姨娘的，她说好坏或是坏话都会刺得慌。

    晴初的心中诧异居多。一是诧异董姨妈的机智，随口一句话，像是劝大太太先送甄姨娘回去，以免闹出人命。但她口中的那句“虽是犯了大错”其实就已经定了甄姨娘的罪，先送甄姨娘回去，不过是主子的恩情。不仅给大太太与大老爷留了余地，没把矛盾放在明面上，也提醒了大太太三思而后行，这甄姨娘无论真假，都是半昏迷着，审不出来什么东西，还不如顺了大老爷的心意，还显得当家主母的气度。照沈依凝平素的做事行为，想来未学着董姨妈的精髓。不过沈依凝有这样一位军师，晴初深觉自己嫁给大少爷的前景又黑暗了几分。

    再来，是大老爷的态度。刘大夫都知大庭广众下不宜说甄姨娘怀孕的事，大老爷还偏要他说出来。是真这么在意甄姨娘到不分场合的地步？

    总觉得今天的事都赶得太巧了，甄姨娘有孩子的事闹得府里尽知有何好处呢……难道就为打大太太的脸……

    此时，万春阁里响起“砰砰砰”瓷器摔破的声音。

    “这个贱婢，居然敢瞒着我怀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爷还护着那个贱婢，让我的脸往哪搁！”大太太越说越气，还把董姨妈给捎上，“你就不该拦着我，让几个嬷嬷拖着那贱婢来万春阁直接就灌堕胎药，再打几十板子才解气！”

    董姨妈劝慰道：“姐姐你消消火，为一个姨娘生这种气不值得。”

    “连孩子都有了，怎能不生气！避子汤是我命令姨娘们必须得喝的，怎么张姨娘没怀孕，姓甄的贱婢就怀了？定是那贱婢仗着大老爷的宠爱，没喝避子汤，想生个孩子出来！”大太太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恨不得马上就灌甄姨娘一碗堕胎药。

    董姨妈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太太要三思而后行，我看这一回甄姨娘怀孕，大老爷可能想保住她这一胎。”

    “他敢！”大太太又狠狠摔了一个茶盏，“府里本就没有庶子庶女，他要是闹腾出一个，我还要不要脸活，甄姨娘肚子里的孽种休想生下来。”

    董姨妈想了想，道：“姐姐还是将此事说给老夫人，看看老夫人的态度，若是老夫人站在大太太这一边，碍于孝道，大老爷想保这个孩子也保不成。”董姨妈是见了大老爷方才护甄姨娘的态度，笃定了大老爷心里是想保住孩子的。

    大太太犹疑了一下，摇头道：“连管制小妾这种事还要老夫人出面，我这个当家主母还有什么威性可言。”说着，眼里露出凶光，“姓甄的贱婢得好好治一番了。”

    董姨妈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选择沉默下去。当初她在沈府也是如此，认为自己是当家夫人，不仅把婆婆的管家权全全拿下，还随意治丈夫的小妾，最后闹得和丈夫离了心，婆婆也不亲。她的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那庶子庶女就这样一个个接踵而至，弄得府里乌烟瘴气。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大太太唯一的优势就是比自己多生了个儿子。想来说什么大太太现今也听不进，再者若大太太真撞了南墙，董姨妈再给以提点，来个雪中送炭，效果会更好。如此一想，董姨妈也不在多言。

    此时在冷香小筑，甄姨娘靠着大老爷的怀里，泪眼婆娑地说道：“妾身这番惹恼了夫人，孩子会不会保不住。”甄姨娘边说边摸了摸小腹。

    大老爷怜惜的将甄姨娘的身子搂紧了些，“我要是连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还当什么一家之主，放心，有我在，夫人不敢伤你分毫。”

    甄姨娘向大老爷的怀中靠了靠，哽咽着说道：“老爷，您对妾身真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大老爷闻了闻甄姨娘的发香，一阵心悸。

    甄姨娘略带颓然道：“也不知老夫人会不会同意妾身生下孩子。”

    大老爷微微凝了凝眉，若是老夫人不同意，这个确实就难办了，孝字当头，不能忤逆了老夫人才是。

    甄姨娘见大老爷稍有犹豫不吱声，娇声道：“老爷说过，老夫人之所以不想要庶出的子女，是因为怕嫡夫人亏待了孩子，其实老夫人心中还是很喜欢孩子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厚待二老爷。若是咱们的孩子出生，虽说是庶出，有我有您在，孩子怎么也不会教坏了去，是不是，老爷？”

    娇滴滴的声音配上梨花带雨的模样，大老爷直直就点了头，“老夫人很喜欢孩子，我会求老夫人开恩的。”

    甄姨娘含着泪笑逐颜开，那模样美得跟天仙般，“老爷的恩情，妾身这辈子都无以报答，望下辈子还能伺候老爷。”

    “下辈子你当然还是我的人。”大老爷痴痴的看着，连声哄着怀中佳人。两人又耳鬓厮磨了好一阵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