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继续往下翻,李世民的表情,连王相和都觉得有些诧异。
因为他完全无法看出来,此刻陛下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愤怒?喜悦?欣慰?沉重?悲哀?激动?难受?高兴?痛苦?麻木?
还是等等其他情绪?
接下来几页全是绘画,像是一个陵寝的草图,其中一张最为中间写着长孙皇后四个字。
而后左右两侧是:李明达、李清。
李世民接下来飞快的翻看着十来张图画。
在不同的地方看到了李承乾、李泰、长乐、豫章、城阳等等他熟悉的名字。
甚至包括一些官员、宗室的名字都有所标记。
但就是没有找到他自己的名字。
李世民瞬间感到有些麻木,陵都不让自己守了?
这是把自己埋哪儿了?
李世民不死心,再次从头更加仔细的翻阅。
但他却不知道,这只是李治每天晚上哄李明达、李清二人睡觉时胡乱画的。
至于那关于昭陵的全景图,李世民已经翻过去了。
而且因为是草图,李世民压根儿就没看懂,还道是李治、李明达、李清三人胡乱画的呢。
翻完了厚厚的一摞纸,李世民意犹未尽,再次看了看李治的挎包。
而后把蜡烛往自己跟前挪了挪,又开始从头翻阅起来。
这一翻阅,静下心来的李世民完全忘记了时间在他指尖飞快的流逝着。
赶了一天路的王相和,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李世民都没有察觉。
蜡烛由一根变成了两根,李世民也依旧没有罢休的意思。
直到外面从远方隐隐传来了接连不断的鸡叫声时,李世民才突然抬头。
“天快亮了?为何不提醒朕?”
李世民眼睛有些通红,此时才觉得保持一个姿势坐了一晚上后,有些腰酸背痛。
很像早年征战疆场时,坐在马背上打了一场惨烈的战争似的。
“回立政殿,今日朝会后,带着那逆子来一趟两仪殿。”
李世民帮着收拾好那一摞纸,与王相和一同给放回到挎包中。
一晚上的翻阅,让李世民在李治那厚厚的纸堆中收获颇丰。
但若是细细想来的话,其实都是个大概,而且有些地方很是理想化。
不能说是幼稚。
对于修建昭陵的种种,李世民倒是很认可的。
但要提高工匠的月钱这一条,他不是很认同。
当然,主要的原因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国库里其实没有多少钱。
而且那些钱还都有更为重要的用途,比如打仗,比如修建一个新的皇宫等等。
所以李世民摇了摇头:细节很到位,大局观稍有欠缺。
两仪殿内,早朝的朝臣们不知因为何事在争论。
李世民也不理会,摇了摇头,继续暗自琢磨着李治书写的那些东西。
按照李治那《策》所说,虽然中心思想是要算计自己,给谢远怀加官晋级。
但结合着那第二行的石灰、水泥来看。
他要暂停修建昭陵,目的跟房玄龄的提议却是完全不同,可能就是跟那石灰、水泥有关。
但具体是干什么用的呢?
李世民不知道。
因为后面所写的那些东西,每一个字他虽然都认识。
但连在一块儿后,他就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但不管如何,这方面显然是一大块儿。
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民,从李治那书写的诸多繁杂的内容上,以及耳边朝臣的争吵不休中,思绪不知不觉的转移到了杨淑妃那有些哀怨的表情上。
说是去去就回,但却在李治的书房待了近一夜。
所以今早杨淑妃的神情有些哀怨是可以理解的,至于眼圈通红。
也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心里委屈。
算了,今夜自己亲自去后宫吧。
朝臣还没有争论完,李世民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散朝。
阎立德自昭陵出事儿后,独自来宫里见过李世民一次。
接下来便一直没有上朝,而是在家闭门思过,等候处置。
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徵等臣子,他都一一征询过如何处置这件事情的意见了。
之所以到了现在,李世民还没有下定决心如何处置阎立德,还是跟自己的儿子魏王李泰有关。
“陛下。”
魏徵神色不悦道:“陛下今日上朝心不在焉也就罢了。但不知将作大匠阎立德一事儿,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等讨论了半天,还请陛下尽早决断。”
“朕心里有数。”
李世民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都先回了,朕决定了再跟诸卿商议。”
魏徵看着敷衍他们的李世民,上前一步又要说话。
李世民无奈叹口气,急忙搪塞道:“朕一会儿还要与各个将军商议府兵一事儿,依朕看来,兵事当优于政事。各位先回吧,有事儿朕派人找你们。”
说完后,李世民就起身先溜了。
没办法,今日朝会上,他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混账逆子的这个策、那个则,尤其是那关于陵寝的画,竟然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这让李世民心里很愤怒,同时又有一些小失落。
更何况,阎立德一事儿主要还牵涉到了魏王李泰。
魏王妃阎婉,乃是阎立德之女。
他若是不考虑青雀的感受随意处置的话,岂不是伤了青雀的心?
两仪殿书房内,明英接过宫女端来的茶,亲自放到了李世民手边。
“晋王还没过来?”李世民问道。
“回陛下,还没。奴婢派人催一下?”
“不用,朕正好先清净一会儿。”李世民揉了揉额头。
如今精力不如当年了,这才一宿没睡,就已经觉得精力不济了。
想当年,哪怕是在马背上驰骋个三天三夜,下得马背后也是如履平地,该干什么干什么。
武德殿,李治一个人坐在书房沉思。
被人看轻是一件很伤自尊跟屈辱的事情。
这一次祭奠昭陵的经历,仿佛让他回到了前世刚刚开始创业的那段时日。
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的白眼与轻视,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与心血,最后才在龙城拥有了一席之地。
李治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就像前世在龙城赢得笑面虎这个绰号,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褒义的肯定,而非贬义。
陵令崔英、醴泉县令常和这一次的看轻,让李治终于是彻底意识到,其实自己这个晋王如今就是个屁!
在没有影响力与权利之前,他们对你的尊重也只会流于表面。
而这种流于表面的尊重被撕开,露出了赤裸裸的轻视时,才最是让人感到屈辱。
李治没有在昭陵跟他们计较,正是因为他很清楚,当时若与他们计较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即便是事后能被以护犊子著称的李世民讨回公道。
但这种公道于他李治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他这个大唐晋王的处境。
而他之所以身份尊贵,受人礼遇,也都是因为李世民跟整个皇室的关系,跟他自己则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当然,也更是因为如同投胎似的穿越,让他的身份变的尊贵。
但能否保住这份尊贵,保住自己该有的影响力,还需要如今的他靠自己的努力来赚取。
崔英、常和已然上了李治的黑名单。
而李治也绝不会错过借这次报复的机会,来提升他这个晋王在皇室、朝廷的影响力。
至于往后对于最高权力的态度李治暂时不去想那么远。
如今才不过贞观十年,做好眼下的事情,在他看来比什么都强。
即便是往后的历史都因自己而更改了轨迹,无论是李承乾还是李泰当皇帝,但只要自己有足够的实力,那么也必然能够在大唐拥有一席之地。
贞观时代本就是一个盛世。
既然错过了可为李世民雪中送炭的武德时代,那么就在贞观时代为这盛世锦上添花、画龙点睛!
脚步声打断了李治的思绪,姜楠微微有些气喘,胸前微微的高挺也跟着微微起伏着,很是养眼。
“送过去了吗?”李治问道。
“嗯,奴婢跟遂安夫人说了,一定要亲手交给太子殿下过目。”姜楠点头说道。
李治长吐一口气:“那就好。相信他一定会来。”
姜楠静静的站在旁边,她还是不太相信,只凭一首诗,就能让太子殿下亲自来武德殿。
当然,晋王之所以如此,也是逼不得已。
因为今日一早他去东宫了,但人家没让他进去。
任凭他在东宫门口喊破喉咙,太子李承乾也根本不理会他。
乳母遂安夫人甚至都跑了出来说情,但李承乾就是不让李治这个扫把星进他的东宫。
于是一怒之下的晋王,气哼哼的在东宫放了狠话:李承乾你给我等着!我定要你亲自来武德殿请我进你东宫!
是的,狠话放完之后,还没跨入武德殿的晋王就被人打脸了。
武德殿内宫女站在门口,把一封来自豫章公主李映兰的亲笔书信递给了他。
信很简单,也很伤人:再敢逼着你姐夫唐善识跟你去不该去的地方,狗腿给你打断!以后不准来我家!不欢迎!
这是身为一个姐姐该说的话?
这是一个昨夜刚刚跟自己弟弟分别后,隔日给弟弟捎来的书信?
这这上面说的还是人话吗?
亲情呢?亲情在哪里?
心寒的晋王颤抖着手,心滴着血:人嫌狗厌的不应该是李明达跟李清吗?
为什么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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