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安里是在医院醒过来的。她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很熟悉的医生,他站在病床前跟护士讨论着什么,注意到她醒来后微微俯视替她检查身体,并问道:“伤口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很痛,感觉有点犯恶心。”安里动了动身体,隐隐抽痛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还没死,但她的神智还很混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熟悉的医生让她知道了一件事,她躺在跟弟弟安杰一样的医院里,这间全市最大,设施最完善的医院,医药费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高。
“医药费有个少年替你付清了,不用担心,”像是知道安里在想些什么,医生淡淡地说道,随后很困惑地皱起眉头,“你出车祸了吗?不仅断了两根肋骨,内脏也有被严重挤压过的痕迹,幸运的是及时送来了医院,现在没什么大碍。除了你肚子那个伤口,你的右手也被腐蚀得脱了一层皮,不细心调养会留下疤痕的。”
“送我来的人,他现在在哪?”听医生絮絮叨叨地说完后,安里问道:“或者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之类的。”
“他付清医药费之后就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把该说的都说了,医生才道:“至于你的事我没告诉安杰,等你能动了就自己去看他吧。”
“好,谢谢。”
关上门,房间又变得寂静起来,安里艰难地转头看着窗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关系,她的身体异常的沉重,虚弱的感觉不断侵蚀着她。
“虫,”她吐出这个字,愣愣地盯着某一处,“到底是什么?”
燥热的风从窗户灌进,吹起白色的窗帘,等到它缓缓落下的那一刻,窗户旁边的墙上已经靠着一个高挑的人影,黑发黑衣,加上那淡漠的眼神,在炎热的夏季冷漠得像一块黑色的冰。
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不说话的样子更像只安静的黑猫。
“它们并非这个世界的生物,在这个城市还有很多未知的空间裂缝,它们就是通过那里到来的。你昨晚所遇到的是最低级,但也是分布最广泛,数量最多的异度幼虫,那些东西的专长就是制造空间裂缝。”
对于突然出现的少年安里并没有太吃惊,或者说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能让她作出吃惊的表情与动作。她看着少年,问道:“那你又是为何而来。”
“在引起混乱之前消灭它们,并且修补好空间裂缝,”少年说着,然后走到安里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有就是寻找未觉醒的圣痕者。”
圣痕者是比较专业叫法,如果要通俗理解的话,可以说是异能,也就是超能力。凡是觉醒了异能的人,身上就会自主浮现出纹路,被称为圣痕。它们的形状与位置都不尽相同,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越是复杂的圣痕,代表所持有的能力就越强。
“从空间裂缝而来的不仅仅只有虫,不过它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会被圣痕者所吸引。”少年看着她表情淡淡的,说道:“作为普通人,面对那些异度虫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他并没有说安里是那些所谓的未觉醒者,或许他们有什么办法检测圣痕者与普通人的区别。为此,安里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她一点也不想卷入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件中,就算知道了自己生活的世界已经被不知名的怪物所入侵。
“那些人”她想问电视里那些失踪的人是不是都被吃掉了,但犹豫了几秒她还是闭上了嘴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以后会小心的。”
“你没有感谢我的必要,那只是我的职责,”话落,少年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我告诉你是因为觉得隐瞒下去也没有用。况且按照你的承受能力,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怎么样,这一点我很欣赏。”
“圣痕者的数量不多,他们拥有专门的培养据点,名为雷希特亚,在里面还有很多像你这样的普通人,真的有心的话,打听也是可以打听得到的,毕竟圣痕者迟早会曝光。”少年说完像黑猫一样轻盈地跳上窗户,“那么”
“等等!”安里一下子坐了起来,有些着急地叫住少年,她捂着胸口咳嗽了一下,“咳咳就算你说那是职责所在,但我仍然很感谢你我的名字是安里,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和月凛。”少年攀住窗沿回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然后丢下名字就消失在窗台。
安里重新跌回病床上,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她呼出一口气,慢慢呢喃出那个名字,“和月凛难道是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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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过去,安里的伤好得很慢,或许是因为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并不是正常生物的缘故,她并没有多大的意外,虽然身体一直像被无形的枷锁所禁锢,但她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受伤,所有的工作都必须暂停,如果不是医药费和月凛帮她付了,安里又要背负起另一项债务。就算她自己不用花钱,但安杰的医药费还要由她来付,况且出院后也要继续生活。
而没有工作就等于没有钱,她要养活两个人真的压力很大。
安杰所在的单人间接近顶层,而安里所在多人间在五楼,只是最近住院的人不多,偌大的病房只有她一个。清净是很清净,但稍微有点无聊,暑假第一天就住院,她也不知道怎么跟朋友说这件事。
那天后和月凛再没有出现过,那件事仿佛随着缓慢愈合的伤口而逐渐被淡忘,有时醒来,安里都觉得那只是一场梦境。
说到梦境,安里在那之后做过好几次噩梦,梦到自己的身体被异度虫所蚕食,尸体里孵化出无数的幼虫。
“真是恶心的梦,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疯了。”
噩梦缠身,半夜惊醒的安里在黑夜中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没有遮掩严实的窗帘缝隙里,明亮的月光穿透进来,在白色的床单上扯成一条细长的光线,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安里侧头盯着窗户许久,再度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听到了声音。细微尖锐,从四面八方涌进耳朵,就算捂住双耳也会穿透皮肤刺激着她的神经,呼唤着她前往。
“不要,别过来!”
身体深处与这种奇异的声音引起共鸣,安里有些心慌地用被子把整个人捂住,然后紧紧地闭上双眼,她想要忽略这些声音,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清冷的走廊里传来走动的声音,不紧不慢的频率。安里咬着下唇紧张地抓紧了身上的单薄的被单,微微颤抖。
啪嗒——
声音在门前停下,然后门被小心地打开,那人影轻轻触碰着安里发抖地身子,有些不安与疑惑,“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细微的声音在那一瞬间消失,安里听到了护士小姐的说话声,这带着公式化关心的口吻令她放下心,她从被子钻出来,带着微微的歉意,“我没有事,只是作了噩梦有点害怕罢了。”
“那就好,请一定要按时休息,这样身体才会快点好起来。”身穿白衣的护士点头笑了笑,转身倒了一杯水给她,再嘱咐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当房间又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安里的笑容渐渐消失,低头盯着水杯许久。那种恼人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没有出现过,只是她仍然很不安,没由来地感到了巨大的不安。
“我果然没有办法不去担忧不去想,就算觉得那是离自己非常遥远的世界。”重新躺下,安里想要快点离开医院,闲适的生活会让人胡思乱想,她要赶在自己变得神经质之前回到忙碌而充实的生活。
“算了,还是睡觉”
窗外慢慢覆盖而上的黑影让安里的声音卡在喉咙,她僵硬着身体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阴影正在一点一点地扩大,直到半个窗户都被笼罩其中。
声音,又响起了,来自窗外。
这一次,安里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只能看着自己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到窗边,然后颤抖地抬起手,抓住雪白的窗帘,然后用力地扯开!
“这是什么?”
安里愣愣地看着窗外——复眼、触角,以及那对在月下散发着迷幻蓝色光晕的翅膀。那是一只蝴蝶,她看到的仅仅只是一小部分的身躯,难以想象它庞大的肢体是怎么攀附在自己窗边的。
“为什么”安里瞬间脱力跌坐在地上,眼泪一点一滴地顺着脸庞滑落,她抓着自己的头发表情变得异常的恐惧狰狞,声嘶力竭地尖叫,“为什么?!!!”
巨大的蝴蝶一瞬间腾空飞离了窗边,月下有个黑色的人影乘风而来,凌厉的刀刃发出破风之声,只是那连空气都要撕裂的利刃并没有触碰到蝴蝶,它扑闪着巨大的翅膀,看上去有些笨重却行迹飘忽,几个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成年的异度虫可以随意地撕裂空间,甚至还有开拓者的别称,要捉到它们很难。
咔嚓——
窗户被和月凛从外面打开,他轻盈地落在地板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水滴形状的水晶吊坠,然后微微靠近崩溃中的安里,只是吊坠没有任何变化,让他困惑地蹙起眉头。
没有反应,证明她不是圣痕者。能够吸引异度虫,或许可以理解为她跟前者有过长时间的接触,沾染上了那种气息。
“没事了。”只是眼下没有办法从崩溃的安里身上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无奈之下和月凛只能笨拙地安慰着她。
只是和月凛的话没有取得任何效果,安里就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除了内心的恐惧,她什么都听不见。
走廊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和月凛站起来,深深看了安里一眼。在护士将门打开的那一刻,空旷的房间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坐在地上。
在所有人都安睡的夜晚,医院的单人间里却还有一位少年没有进入梦乡。他站在窗边打量着和月凛离去的背影,眼神幽深得像一口古井。
少年并不是没有听见安里的尖叫,只是他没有动,内心深处有一个冷酷的声音在阻止他:那种女人,干脆死了算了,没有必要救她。
对,没有必要救她,没有必要救那个所谓的亲人。少年淡漠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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