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无恙思流年 第九十九章 跪求 修改版

    凉亭水榭采暖,亭角风铃弦上歌,风景虽好,可亭中人很惆怅,望着湖面不知所想,一站便是一下午。大笔趣 www.dabiqu.com

    有丫鬟拿着物什呈报,身影缓转,却是道不尽的忧愁,“少城主,这是金器店派人送来的金戒,说是请少城主过目,若是不满,他们再重新打造。”

    说起金戒,问无恙来了精神,接过丫鬟手中的盒子,满含期待打开,一对金闪闪的戒指映入眼帘。

    纯金打造质地极好,玛瑙红玉莹润剔透,内绕虹光,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阳光折射而来,真正把凤尾涅槃的壮势显露七八。

    问无恙摩挲着金戒,浅浅笑了,这是半个月来露出除忧虑以外的表情,特别是指腹抚过戒身背面的小字,那笑容既温柔又…苦涩。

    自与江夏闹翻后,江流年索性住在店铺,不再回赵府。江夏也是气坏了,自己生出的女儿居然干出败坏家风之事,污了人家姑娘清白!

    可是细细一想江流年的话,江夏立马顿悟,在家再也按耐不住,骑上马奔驰翎岳山,怪不得这丫头从小就喜爱她三师姐,原来存的这心思呀!

    没有人训骂,没有人管束,不用假惺惺扮演另一个人,每天都有大把大把银子,江流年快乐得不得了。可快乐的同时,她也在担忧自己的小命呀。

    ’狠话一时爽,下秒火葬场’!而她,江流年,就是一个勇于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得罪了问无恙,这下彻底玩完。

    “唉!”愁绪漫头,临窗而坐的人又是一叹,趴在桌上萎靡的神情像只病恹恹的猫,双手扣在桌案,拇指来回卷,百思不得其解。

    月轻影站在柜台托着下巴看她,时而烦躁蹙眉,时而思忖咬手指,心里默数叹息声,整整一上午,江流年就叹气三百四十六声。

    “小妹!小妹!”思绪被找来的赵弘年打破,进门就开始环顾,看到趴在桌子上的江流年他无奈摇头,径直走上前,将配剑按在江流年面前,“小妹,阿娘不见了。”

    江流年连眼皮都不带眨,“噢,她已经不让我做她女儿了,所以这是你娘,不是我娘。”

    “小妹,你说什么胡话呢!阿娘一时气话,你还真不回家了?你快去找她,然后说些好听话,阿娘定不与你计较。”

    “你不是说她不见了吗?茫茫人海我去哪找呀?再说了,是她主动打了我,即使说好听话,也是她来哄我。”

    “你!”赵弘年双目一瞪,作势要将她提起来,幸好被月轻影及时拉住。

    “赵公子,别动气。年儿还小,需得好好哄才是。其实这几天她心里一直记挂赵夫人呐,只是碍于面子不说。”

    有月轻影在旁调解,赵弘年怒火消了一多半,可仍旧不忘挖苦趴在桌子上的人,“我看她呀,永远都长不大。”

    月轻影笑看他们俩,有些羡慕,但也十分庆幸自己认识了江流年,毕竟这样安稳日子是她从未想过的,正如之前江流年所说’站在阳光下好好生活’。

    窗外阳光甚好熙熙攘攘,人世多喧嚣,能在这片嘈杂的红尘中还能脱颖而出,让人移不开眼睛,就数那道白影。

    明媚不凡气质出众,款款步伐举世无双,不染尘世红浪,不理耳畔浮华,心如止水,宁静则静。

    距离店铺不远处,她却停住了。心无法止水,层层波澜筑起,面露不安,反反复复多次,步伐犹豫,依旧不知该不该再往前踏一步。

    不多会儿,一个小女娃跑进店铺,开口就问,“这里是否有位江流年姐姐?有位漂亮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她。”

    “我就是江流年姐姐。”伏在桌子上的人,闷闷举了举手,小女娃将木盒交给她,便离开了。

    本来无精打采的人,在看到盒子里的金戒时,噌地挺直腰板,眼转窗外,在人海中急切寻找,最终也只是被失望代替原先的殷切。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若爱请深爱,若弃请彻底。我们都对彼此说了最恶毒的话,既然缘分至此情已伤,徒增见面徒悲伤,倒不如都留最后一点余地和尊严。

    当江流年拿起金戒,触到背面镌刻的字痕时,心底酸涩又泛起,’流年无恙,你在心上’,此时再念起,心境除了无奈,就剩悲凉。

    两人再相遇,那是在遗音阁,距离上次见面,已过二十天。这次回遗音阁,同行的还有赵弘年,自然是被他要挟来向江夏赔不是。

    夕阳西下,天边升起一抹绯红,与晚霞相映衬的是那棵桃树,枝繁叶茂树干敦壮。有人着一袭红衣,站在树下,红衣似火,美人如画。只见她轻轻踮起脚,弯枝去嗅那株桃红,香气扑鼻沁人心脾,初开的花蕊是最醉人的。

    春风摇来,散落一地柔红。花雨纷飞,淋落一身柔情。红衣女子轻笑,拈下落在肩膀上的花瓣,然后放于指间,任它随风飘走。

    江流年刚下马车,就看到此景,心里忍不住赞叹,只是距离远又临暮色,看不清女子长相,于是笑盈盈搂过木欢肩膀。

    “小师妹,那个漂亮小姐姐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要不你询问询问,她年芳几何?可有许配人家?如果没有,正好帮我五哥牵红线。”

    刚下马的赵弘年恰巧听到这句话,顺方向看去,确实风景如画人如画,但他只当江流年打趣,敲了敲她脑袋,“你呀,没点正形,别怪五哥没提醒你,一会儿见了阿娘好好向她赔礼道歉。”

    江流年吃痛地摸摸脑袋,冲着他后背不满嘟囔,“哼,明明是你娘不对!”

    “五师姐,那我还帮你询问那位小姐姐吗?”木欢远指着树下女子,红霞红衣,墨发舞扬,随风缠绵,配上这一树桃花,相得映彰,绝代风华,由不得人不惊艳。

    “哎哎哎,五师姐!”木欢摇了摇失神的人,然后撅起嘴,“五师姐,虽然你好女色,但也要从一而终,不能见一个喜欢一个。”

    “嘿?你这小丫头,居然教训起本姐姐来了,小小年纪你懂感情吗?”

    “自然懂了。喜欢一个人就让她开心快乐,不惹她生气。哪像你和二师姐,明明心里都牵挂对方,但就是不肯放低姿态,主动和解。”

    放低姿态?主动和解?这些字眼钻入耳朵,问无恙那日的样子在脑海挥之不去。唯唯诺诺低头道歉,抱着她痛哭哀求,还有…伤心流泪的样子。

    许是看到这边来了客,树下女子转过头,缓缓朝这里走来。木欢眼睛一睁,指着走来的女子,惊呆地说不出话,用另一只手拽身边人衣袖,“五…五师姐,是二师姐诶…”

    问无恙?!江流年猛然醒神,眼见越走越近的人,红衣飘逸云袖舞扬,仪态雍容面带浅笑,这举世无双的姿容呀,惊为天上人。

    看到来人是江流年,问无恙也感意外,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朱唇轻扬,闪着温和,“年儿,你回来了。”

    才二十天不见,问无恙似乎瘦了,面色不似从前红润,脸廓棱角更加分明,整个身子裹在衣袍下,腰肢盈盈一握。

    “嗯。”江流年不再看她,发出一个轻音节,低头想事情。

    站在中间的木欢终于感受到两位师姐不对劲,干脆一手牵着一位,好生安慰,“二师姐,五师姐,你们不要怄气了,有什么误会当面说开便是。”

    两人同低头不语,木欢看着也着急,于是眼珠一转,干脆把江流年的手放到问无恙手背上,“嘻嘻,两位师姐要好好聊噢。”然后跑开了。

    江流年看着自己的手正抓着问无恙的手,顿时无措,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问无恙的神色和她一样,忸怩不安。

    木欢跑远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步转身,冲她们大喊大笑,“二师姐和五师姐今日都穿红衣,你们可是商量好,要拜堂成亲?”

    拜堂成亲!几个字弄得两人面红耳赤,问无恙更甚,慌忙将手缩回,须臾间突然想起江流年的话,心酸漫头。

    “要起风了,年儿快回屋吧。对了,夏姨在药堂,这几日常在耳边念叨你,你莫要再与她赌气。”

    江流年未去药堂,反而是江夏先一步找来,拉着脸十分不悦,强压着怒火坐下,“江流年,你给我说清楚,那个姑娘,是不是轻沙丫头。”

    没想到江夏会问这么干脆,不过怎么扯到风轻沙身上?于是将计就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原来阿娘来翎岳山,是为了三师姐呀。三师姐知书达礼,温柔大方,当我媳妇不错吧…”

    “咚!”话音未落,桌案就被江夏拍成碎片,轰然坍塌,尘烟飞扬里显露一双愤怒到极点的眼睛。

    “江流年,你…你这个混账丫头!看老娘不亲手宰了你!”说时迟那时快,横掌劈来。江夏边打边训骂,江流年边上窜下跳躲避边应话。

    “你这个混账玩意,我让你败坏家风!不知羞!你对得起赵家列祖列宗吗!”

    “我喜欢三师姐有什么不对,这管列祖列宗什么事!倘若他们在,指不定还会支持我呢!”

    “你这个混账,大逆不道!口出狂言!我…我宰了你!省的你丢人现眼!”

    没想到江流年像只鱼,滑不溜秋的,逮都逮不住。江夏后悔了,怎么想到把她送来翎岳山学艺呢?现在武功高了,自己都不是她对手了!

    “我敬你是长辈,是阿娘,才不和你动手的。你不要太过分了,不要逼急我,否则我还手了!”

    “还手?好呀,我倒要看看,我生出来的闺女,是怎么还手的!”江夏停下来,捋了捋袖子,这教训的架势焰长。

    于是两人从屋内打到房顶,江流年有意让着,只是一味躲避,江夏是又气又急,没想到这丫头武功精进这么多,比她几位哥哥还要厉害。

    “阿娘,你打不过我的,别到时候闪了腰。你就直说吧,怎么样你才能答应我喜欢女子吧。”

    “喜欢女子?绝对不可能!就算是轻沙丫头也不行!好好的姑娘都被你污了清白,我…我简直要被你气死了!”

    后来赵弘年赶来,才止了两人干戈。江夏像看到救星一般,“弘儿,你帮我把这个混账丫头逮起来!看我不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阿娘,如今小妹武功甚高,就算咱们俩联手,也不是她对手。”

    “我…我…我生的女儿,我管束不了我…”江夏扬手去打她,却被赵弘年拦住,一阵好哄将她送回房间,临离开投她一眼警告。

    夜风很凉人心更凉,皎皎之月湖泊荡。江流年盘腿而坐,双手托双腮,凝望再凝望,看不破黑暗,回答她的只有清风凉月。

    她不知,还有一人站在她身后的一棵梧桐后,因她叹息而叹息,因她皱眉而皱眉,就在那默默站着,由黑暗遮盖。

    “小妹。”一声叹息后,赵弘年来了,江流年瞥见他一眼,不准备理睬,赵弘年只得无奈,挨着她,也盘腿而坐。

    “小妹可是为了阿娘的事烦心?别着急慢慢来,毕竟你和无恙师姐的事,太特殊了,阿娘她一时接受不了。”

    “一时接受不了?”江流年冷哼,“我看阿娘一辈子也接受不了。”

    “小妹,你…”赵弘年欲言又止,神情复杂,伸出的手终还是落在江流年肩膀上,“你真的很喜欢无恙师姐吗?非她不可?”

    此话一出,颤抖的不仅是眼前人的心尖,还有,隐在黑暗人的心尖。问无恙屏住呼吸,紧紧抓着树,指甲都要镶嵌树皮里,只听江流年一声回答。

    “不,我不喜欢问无恙。”听之此话,身体摇摇欲坠,似乎站不稳了,泪水夺眶而出,问无恙没有任何勇气,再听下去。

    正当她要扭头离开,那人又来了口,“我爱问无恙,非她不可。”

    江流年看着赵弘年,一字一句说着,目光虔诚又倔强。这下问无恙的泪水更凶猛了。

    “明明知道我和问无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我还是爱上她了,尽管她一直把我当成另一个人吧。只希望在我有限的时间里,给她快乐。

    可是我们俩的感情太脆弱,隔了好多人和事,也隔了许多怀疑。明明知道最后我要把她留给另一个人,心还牵挂她会过不好这一生。

    对待感情,问无恙很敏感也很偏执,我真的怕,怕她的傲气会害了她这辈子。当她在我面前哭的这么伤心这么绝望,我真的好恨自己,恨自己不是这世的江流年…”

    接下来江流年再说什么,问无恙已听不进去,泪水淹没了她。原以为自己是最痛苦纠结的那个,其实江流年才是。

    泪眼之中,她想起那个雷雨夜,江流年昏倒在她怀中,那是用怎样的悲凉心境哀求,’许不了你天长地久,至少许你这世平安无忧’。

    江夏气的不轻,在自己房间独坐独生闷气。如今这丫头翅膀肥了,管束不了了,就连弘儿也为她说好话。什么事都可答应,唯独这件不可!

    这般强势想着,忽然房间门被推开。凉风卷来,面前便多了一个泪痕未消,双目灼红的女子,披风还带着夜的凉意。

    没等江夏回神张口询问,只听’扑通’一声响,对方双膝磕在地上,撞击声划破屋内气氛。

    问无恙此番举动,让江夏猝不及防,连连起身去扶她,“无恙丫头,你…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不,夏姨,我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年儿,对不起五师妹…”任凭江夏如何拉,问无恙铁定心不起,江夏只好蹲在她身旁,帮她擦拭眼泪。

    “无恙丫头,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臭丫头欺负你了?快告诉夏姨,我替你做主!”莫非无恙丫头也被污了清白?此时江夏恨不得真的活剥了江流年。

    “年儿她没有欺负我,是我伤害了她,也害了五师妹。”问无恙一口一个’年儿’,一口一个’五师妹’,江夏听得迷迷糊糊。

    可接下来她的话,让江夏闻之震撼,惊呆地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夏姨,我很喜欢年儿,我对她的感情不是姐妹之情,而是欢,好之情。先前是我中了媚,药,年儿为救我,才与我有了肌肤之亲。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夏姨若是生气,尽管打骂我,只求夏姨不要再责怪她了。我不奢求夏姨同意我们在一起,只求夏姨知晓此事后不要厌恶我。以后五师妹的路想怎么走,都由她自己决定,而我,定护她一生周全。”

    这下江夏终于体会到天翻地覆,天昏地暗的滋味。她站不稳了,踉跄倒在椅子上,她也不知怎么办好了。

    “无恙丫头,你可知你们在一起就是有违天道,为世人不耻,你怎么不…不断了此念头…”

    江夏压着声音,又无奈又羞于齿口地说,面对眼前苦苦哀求的人,任谁也说不出责骂的话。

    她惋惜,她心疼,如若她们中有一人是男子,倒也是桩好姻缘。可命运都将她们托成女儿身,两个好孩子,硬要走最苦的路。

    问无恙用衣袖抹了一把泪痕,露出双眸,虽挂着水珠,可异常清澈坚定,那种不畏,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八岁少女拥有的。

    “夏姨,我爱年儿,我不会断了爱她的念头。因为爱她,我不畏惧天道,也不畏惧世人眼光,我唯一在乎的,是你和赵将军的看法,因为这也是年儿在乎的。”

    第二日天未亮,江流年就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捆到马背上倒挂。江流年还处于惺忪状态,等她醒来,还以为被人绑架了。

    江夏一路无言,驾马狂奔赶回赵府。面情极其严肃,脸色冷得能结出冰,全府人都察觉到夫人生气了。

    回到府,江夏二话不说,拖着江流年拖到后院祠堂,然后直接将她甩到地上,磕破了脑门。

    江夏负手而立,冷冷看着趴在地上的人,没有一丝温度,“江流年,如果你能在列祖列宗面前,跪上七天七夜,我就同意你和无恙丫头在一起。”

    提起问无恙,江流年有些慌,“你怎么知道是问无恙?是五哥告诉你的?”

    江夏冷嘲,暼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江流年想问个明白,可是绳子捆着她,她连站立都吃力。

    “咣!”门被无情合上,还上了锁链,只听门外一声命令,“看好六小姐,不准放她离开,也不准给她送吃的!否则军法处置!”

    许是祠堂,所以处处透着凉飕飕的阴冷,屋内除了牌位,就是香灰香炉,似乎没什么多余品,空荡极了。特别是关上门,阳光透不过来,屋内又增阴暗,这鬼森森的氛围更浓厚了。

    江流年盯着这些牌位,一股无名寒意浸透周身,那一个个牌子,肃穆庄重,上刻一个个先去的人名,就像一个个人盯看着她。

    不说害怕那是假的,毕竟是先人的地方呀,而且也不是她的列祖列宗,凭什么跪!还七天七夜,不吃不喝,这是要饿死亲闺女的节奏呀!

    发现江夏与江流年不在,问无恙直接上马,往赵府赶,赵弘年也急急忙忙跟上去。他们四位不辞而别,自然引起其他人怀疑。

    “夫人,问姑娘求见!”自江夏回了府,下人们都小心翼翼,小心禀话。

    当时江夏正在位子上愣神,听到问无恙来,特地回房换了一身衣服。黑袍金带加身,衣袖宽大玄色暗纹,衬出几分雍容,头发更是盘的一丝不苟,还特地插把奢侈的金钗。

    夫人从来不带这些首饰,甚少穿这件华衣,莫非有大人物莅临赵府?小厮匆匆跟着过去,却见府门外站着问无恙。

    看到穿着如此正式的江夏,问无恙也愣了一下,在她印象中,她的夏姨从来都是爽快明朗温和之人,如今这般,想必多因昨夜之事。

    “夏姨,我想见年儿。”问无恙走上前与她对立,完全不露畏惧。

    “好呀。”江夏冷嗤,目光阴鸷偏冷,完全不见平时模样。她眯起眼睛,看着问无恙,然后板起脸,冷漠厉声。

    “如果你能在这跪上七天七夜,我就让你见她,否则,这辈子你就别想见到我女儿。”

    问无恙心头一窒,紧紧抿住唇,看着江夏,坚强又倔强,然后掷地有声,只说一个字,“好!”

    不加任何犹豫,双膝直接弯下,身子也跟着沉下去,落地那瞬间,双腿直接和地面撞击出响声,闷闷的,厚重的。

    就这样,直挺挺跪在江夏脚下。坚定不卑微,固执不畏惧,那是一种拼了命也要去憾守的信念。

    我不知未来会如何,我只知此刻。我想,不顾任何纲常礼教,不顾任何人眼光,勇敢扑向你,因为我真的好想你。能遇到你,和你相爱,从未悔过。

    江夏没有心软,眼光里还多鄙视,直接转过头,命令,“关门!”

    厚重的大门发出闷响,似乎也在无情地嘲笑她,可怜她。那段间隙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将她隔在门外。外边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这条路,每天都有大量行人经过。将军府门外跪着一个年轻红衣女子,任谁都会七零八落指指点点,站在后面戳她的脊梁骨。

    赵府一家虽经常不在京州,但英名在外,所以很受百姓尊崇。如今也只有赵家五公子未娶妻,难不成赵府夫人不同意这女子与赵家五公子婚事,所以此女子跪地哀求?求的同意?

    赵弘年按耐不住,在江夏面前走来走去,见娘亲悠哉品茶,完全不理会的样子,他也怒了。

    “阿娘,你知道小妹最害怕一个人待在祠堂,你还故意把她关在那!你让无恙师姐跪在府外,这不明摆着让她受,屈辱吗?以后她还怎么见人?”

    江夏皱眉不悦,直接将茶杯按在桌子上,“这会儿你想着她怎么见人了?她们同为女子,却非要做逆天之事,你怎么不想着她们以后怎么见人!”

    “我…”赵弘年也语塞,毕竟他娘亲说的实话,“阿娘你想想看,从小到大,小妹何时认真过,可见她真的很喜欢无恙师姐。她们要下多大决心,拥有多少勇敢,才敢面对父母亲朋,你为何不对她们仁慈些呢?”

    “呵呵,仁慈?”江夏变了语气,“其他事我可以不管,但是她们要在一起,要伤风败俗,要大逆不道,要辱了我们赵家名节,我不得不管!你若再插手,现在就给我滚回九疆!”

    “阿娘…”赵弘年还想做垂死挣扎,即使没什么希望,但是江夏已经不想理睬他了。

    黑夜很快来临,江流年饿了一天,叫了一天,可是门外没人回应她。特别是在祠堂,屋子空荡荡,唰唰进风,真像鬼哭狼嚎。

    虽然她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即使有,估计也会像紫衣女人那般漂亮,但是这些牌位可都是老头们,为将者肯定是战死沙场亡故的。

    江流年脑海闪现一幕幕凄惨画面,要多血腥就有多血腥,然后在黑暗中一股脑涌过来,向她索命。

    “救命呀!有没有人呐!快放我出去!”一害怕,江流年直接叫出口,蹦哒蹦哒来到门口,“救命呀!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或者你们换个地方关我也行!”

    喊了好多会儿,江夏与赵弘年才过来,听着语气,里面的人都要吓哭了,赵弘年欲开门,却被江夏阻止,“弘儿,不得放你小妹出来,这是命令。”

    “阿娘,小妹一天没吃东西,而且你还捆着她,你就不怕有什么好歹。”

    “哼,这混账闺女,不要也罢!”江夏说的无情,然后直接冲里面的人喊,“江流年,只要你答应为娘,从此不再见问无恙,我就放了你。”

    “你…你想得美!”此时听到江夏的声音,江流年非常生气,“我告诉你姓江的,你饿死的也不是我,是你闺女!如果你再不放我出去,我把这些列祖列宗,狠狠踩在脚下!”

    姓江的!踩在脚下!江夏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你听听!这臭丫头现在,无法无天!我…我怎么生出这么个混账!”

    江夏也发狠了,“江流年,你真好样的!我告诉你,现在问无恙就跪在府门外,这丫头为了见你什么都肯做!好呀,你不是要把列祖列宗踩在脚下嘛,我让你们这一辈子都不复见面!”说完,狠狠甩了袖子。

    察觉到她走了,江流年更要大喊,“江夏,你给我回来!你要是敢动问无恙一根头发,我就在你闺女身上划一刀!”

    任凭她再怎么喊,外边已无人回应,这下彻底没人了,江流年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那些牌位。

    “各位列祖列宗呀,实在不好意思,你们重孙媳妇实在太蛮横了,我也是无奈呀,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江流年缩成一团,闭着眼念叨,心理安慰。于是,她就在这冷冷的屋子里度过一夜,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

    两日过去了,赵府谢绝一切来人。赵弘年于心不忍,为问无恙端来饭食,可她不吃,一句话也不说。

    上官封问赵弘年情况,这种事他也无法说出口,也只有月轻影看的明白,没想到问无恙,真的会放下高傲。

    自他们走后,风轻沙放心不下,终于寻得空闲去瞧瞧,于是便在赵府看到这一幕。问无恙跪在赵府门口,面前摆放着饭菜,纹丝未动,而她本人也憔悴好多。

    这日天气不算好,淅沥淅沥的小雨下着,风轻沙撑伞而来,举在问无恙头顶,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然后叹息,“二师姐明知道江流年会走,你苦守这段感情,何必呢?”


    “因为我想留下,我爱她的痕迹。”问无恙苦笑,目光变得深情。

    “那五师妹呢?二师姐可还喜欢五师妹?同时爱上两个人,对她们公平吗?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把她们当成一人。”

    问无恙脸露痛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我爱的是江流年。”

    当问云帆知晓自己的宝贝女儿跪在赵府门口,任由人指指点点,已经是第五日了,他二话不说,直接带了一队人马,赶往赵府。

    五天不进食不喝一口水,问无恙嘴唇干裂的厉害,脸色也苍白,昏昏沉沉。看到问云帆气势汹汹来,带来这么多人,一幅开架的样子,赶紧阻止,“爹,不要,这是我自愿的…”

    问云帆哪舍得女儿吃这个苦,遭这个罪,心疼的要命,“恙儿,何苦呢?天下好男儿众多,你为何偏偏喜欢一个黄毛丫头?你们年龄尚小,怎就知她是你陪伴一生的人呐?”

    “我爱,我无悔。我怕她哪一天会离开,再也不出现在我生命里,我想紧紧抓住,我爱她的印记。”

    “吱!”冗长的闷声,大门开了,走出来衣着华贵的妇人,江夏看了一圈把守在四周的高手,然后目光放到问云帆身上,“问城主,你终于来了,我恭候多时了,府上的茶已备好,你尝尝,比着你问府的茶如何?”

    问云帆被激怒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恙儿好歹也是她女儿的同门师姐,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丫头,她居然这么不顾情面。

    “好呀,问某怎会辜负赵夫人一番美意,我倒想瞧瞧,你想拿我女儿怎么着?”

    已经第五日了,江流年又冷又饿,她发誓,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等罪。她趴在地上,身体还被牛皮绳捆着,叫人的力气也没了,但她不甘心。

    “来人呐,我发烧了了,快给我请大夫,要不然我真会死的。不,不对,本体会死的,我也会死的,问无恙也会死的…”

    门外的小厮听到动静,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但是他们又不敢贸然开口,只好去禀告江夏。

    那时候,江夏正与问云帆对坐说事情,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夫人不好了,六小姐似乎生病了,你看,要不要…”

    “不准管她!”江夏一怒,眼睛冒火,“生出这么个混账,我恨不得亲手宰了她,也好过她出去丢人现眼。”小厮悻悻离开。

    “赵夫人,你当真要做这么绝?宁愿饿死冻死病死两位丫头,也不让她们在一起?”

    江夏冷光一凛,处处寒意,“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没有问城主如此心怀。”

    到了晚上,江流年病情加重,如置身冰窖,眼前幻影重重,云里雾里,喉咙涩得要命,“开门呐,再不开我真要死了。你们去告诉江夏,如果她肯放了我,我告诉她一件军机要事,有关你们大瑞国国势…”

    门外小厮耳听声音由强变弱,一个个的也很心焦,可是又不敢擅自开门,这时赵弘年来了,势必要拿剑砍断锁链,却听身后一声喝令。

    江夏过来了,遣走小厮,剜了赵弘年一眼,对里面的人说道,“江流年,我再问你一遍,断不断绝与问无恙来往?”

    听是江夏的声音,江流年睁了睁眼皮,脑袋靠在门上,有气无力问道,“我问你,是大瑞国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重要?还是我和问无恙的事情重要?”

    江夏不懂她的问意,但也如实回答,“自然是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重要!”

    江流年动了动嘴角,像是笑了,“那好,你放过我们,从此不再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我就告诉你一件军机要事,此事关系到你们大瑞国国势。”

    “军机要事?臭丫头,你以为老娘会相信你的鬼话?既然你执意要喜欢问无恙,那就在祠堂继续待着吧,问问列祖列宗答不答应!”

    感觉江夏要走,江流年卯足了劲喊,“苍漠国是不是有个大将叫齐塞尔,两年后他会率五十万大军,向大瑞国东境逼压,届时,你们大瑞国天子会让镇东王为元帅,让龙骑大将军赵锦年为副帅,让…咳咳…”

    话未完,江流年开始剧烈咳嗽,江夏听到后,完全不惊讶,也不在意,“嗬,臭丫头,你还知道敌国的齐塞尔?他只是一个都尉,从未带兵打过仗。还有,你二哥暂为左前锋,未得将军封号,你这故事,编的也太离奇了吧…”

    江夏走了,赵弘年也被她拉走了,江流年迷迷糊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陷入昏迷。

    第二日一早,上官封就赶往赵府,跪在府门口的问无恙,频临昏厥状态,上官封急忙扶住她,然后让随从去传禀。

    “夫人,贤世子来了,说是传天子口谕!”这下,江夏不得不开门,请人进来。

    “赵夫人,我此番来,特地传达天子旨意。赵家五弟围剿刹罗界有功,天子特赏白银万两,任京州副校尉。

    还有,九疆传来军报。前几日一群贼寇意图不轨,赵家二哥和三弟,不费一兵一卒,夜袭敌营,火烧粮草,打的他们再不敢进犯。天子大悦,封赵锦年为龙骑大将军,赵禄年为副参将。”

    江夏听之一怔,张了张嘴,“锦儿封为龙骑大将军?”江流年昨夜说的话,一字一句闪过。

    上官封只当她是高兴的,“恭喜你呀赵夫人,赵家五位兄弟,个个有出息,不过看样子,赵五弟今后要在京州当值了。”

    赵弘年和江夏是同样表情,也是一怔一怔的,然后僵硬地扭过头,“阿娘,天子的旨意今日才下,小妹怎么提前知道,二哥会被封为龙骑大将军?”

    这时,小厮慌里慌张闯过来,“不好了夫人,六小姐昏倒了!全身…全身冷冰冰的!”

    屋内三人皆是一惊,也不知谁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大夫!”

    看着小厮进进出出,个个手忙脚乱,问无恙发觉不对劲,急忙从地上站起来,却因动作迅猛,生要摔倒。

    整整三天三夜,高烧不退,大夫们束手无策,连连摇头。江流年呓语不停,说着胡话,时而痛苦皱眉,时而痛苦哭泣,陷在梦魇里出不来。

    这些天,问无恙衣不解带坐在床榻边照顾,握着她的手不停安慰。喂药,擦身,每件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片刻也耽误不得,人面黄肌瘦的。

    江夏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里面的情景,此时问无恙正在喂江流年喝药,喂进去的药水还没有溢出的多,她只好唇贴唇地喂。

    “唉…”站在门外的人将目光移开,深深叹息,眉宇间,说不尽的忧虑。

    直到第四日,江流年的身子才渐渐好转,脸色虽苍白,高烧总算退了。当问无恙端着汤药进屋,看到昏睡整整三日转醒的人,内心激动雀跃,差点打翻盘子。

    “年儿,你醒了。”问无恙快步上前,将汤药放置一旁,坐在榻边去扶江流年。

    昏昏沉沉的脑袋在看清眼前人那瞬间,有了清明,只见她眼球布满血丝,尽显疲惫,也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阿恙,今天…几月初几?”江流年坐正上半身,张着苍色的嘴唇有气无力地问。

    “今天三月初三,乃是上巳节,年儿问这个做什么?”见她无碍,问无恙收回试体温的手,然后端来汤药喂江流年喝,可是却被她避开了。

    “已经三月初三了呀…”江流年低声喃喃,忽然又一抬头,在问无恙惊异神色下握住对方伸过来的胳膊,“阿恙,我们…我们现在就成亲吧…”

    “成…亲?”手中汤匙一落,与碗底碰出脆响,问无恙怔怔地看着江流年,心底泛起不平波澜。

    “年儿,你是想离开了吗…”问无恙颓言道,心上的痛慢慢划开。手臂上的手劲一松,江流年垂下眸,不敢看那双盈盈目光中的不舍和哀求。

    良久,她才扯出一丝苦涩无奈,“只有这样,本体才会尽快苏醒,你就不必面对我这个替身,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

    这句话一下把问无恙拉回在船舫的夜晚,当时自己就是这么说的。想到这里,问无恙就心痛不已,她压制流泪的冲动,苦问。

    “你瞒着我定制金戒和嫁衣,可是真心实意娶我为妻?你对赵公子说’你爱我,非我不可’,可是真心话?你为了我忤逆夏姨,被关祠堂受惩罚,可是心甘情愿?”

    对方目光中的倔强和执着,深深刺痛江流年的心,两人就这样坐着,同层深度地对视,谁也不言。终于,江流年摇头笑了,将所有负面情绪很好地掩饰过去。

    “我承认,刚开始我利用本体的身份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因为我知道未来的你很爱本体,所以我要一步步诱导你正视自己的真实情感,只有这样,当我提出与你成亲时,你才会答应。

    现如今,除了江夏,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已默许你们的关系,只要我再加把火,想必江夏很快动摇心思,以后绝不会为难你们。既然你有不顾旁人冷眼冷语,也要坚定与本体在一起的决心,想必以后不会因为一些小吵小闹而与本体出嫌隙,绝来往。

    问无恙,你想要的无非是你五师妹,现在你已得到她的身子,也快得到她们家人的赞同,只要我以本体身份与你成亲,你们就可以安安心心过完这一生,所以,你犹豫什么呢?”

    江流年目光如炬,一丝不苟盯看着问无恙,却不知,她所深思熟虑的盘算,她所有的着想,将问无恙彻底拉入绝望的黑渊。

    问无恙像个木偶,木木地站起来,手中的汤碗也不知何时滑落下去的,掉在地面摔个破碎。渐渐的,那张木然的脸有了起伏,却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仰天大笑欲哭无泪。

    “江流年,我真没想到,你为了成全我与五师妹,居然可以这么伟大,为他人做嫁衣,还这么乐在其中…”

    见江流年低头不语,问无恙一下怒了,跨步上前揪起她的衣领,那双拳颤抖不已,可是再怎么愤怒,问无恙也不敢对她怎样,她不想让她再多讨厌她几分。

    她看着她的眼睛,怒火慢慢化开,凝成悲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实话?你为什么不一直瞒着我?你说呀,你说呀…”

    说到最后,问无恙控制不住情绪地趴在江流年肩头哭起来。江流年不动,任由她哭任由她捶打,反正这颗心早就疼死了。

    “江流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你为什么不一直瞒着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让我在你与五师妹之间选一个,我有多痛苦?我想保全五师妹,更想让你留在我身旁,我求求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离开…”

    哭到最后,问无恙没了捶打力气,伏在江流年肩上抽泣,声音变成一滴滴哀求,“江流年,我爱上你了,我想与你在一起,怎么办…”

    江流年抿紧唇,心脏一下下地疼,背部的灼伤感越来越强烈,此时她终于明白了,背部的疼痛其实不是病痛,有可能与她离开,或者问无恙,或者本体有关。

    她扶住问无恙的双臂,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见眼前人满脸哭痕,于心不忍,将接下来的狠心话咽下去,换成安慰的口吻,“我见过你对待感情,那是一种生死相随的执着,所以我不敢诓骗,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从始至终,我对你的感情都不单纯,现在我如实相告,看清我真实目的后,你对我不会有其他幻想了吧。问无恙,你不该爱我的,忘了我好好生活。”

    “我不该爱你,我不该爱你,呵呵…”问无恙苦笑起来,可泪水仍旧不断,然后她像受到什么刺激,打开江流年的手,语气掺着怒,硬气几分,“是呀,我不该爱你,明知无果,心偏向往之,最终只是咎由自取,一人怜伤。江流年,你太残忍了!”

    江流年看着她,不语。问无恙站在那里,也收起眼泪,刚才文弱的气场收敛的无影无踪。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流年,面色如死灰,没有一点光彩。

    “好,我答应你,十日后和你成亲。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夜夜与我欢,好,并让我忘了你,如若做不到,我宁愿自尽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语气的狠辣已经大大遮过说的内容,这让江流年惶恐起来,她也急了,也怒了,不顾身子的不适,起身拽紧问无恙的手臂,两人站在床榻边对歭起来,“问无恙,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上次你的条件是让我爱上你,这次却是让你忘了我!你是不是在故意拖时间?

    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看清我不是一个值得你记住的人,我不想让你陷太深!”

    问无恙面无表情地抽出手,冷冷道,“我没和你开玩笑,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若再执意纠缠,倒显得我不知廉耻。你放心,我会忘了你,只不过我恨你这些日子的欺骗和操控,你是不是要为此付出代价?”

    江夏不懂,前几天视死如归共同忤逆她的两个丫头,今日居然吵了起来!问无恙一声不吭摔门而出,江流年气的连桌子也掀了。

    这究竟发生了何事?江夏一脸糊涂,但见自家女儿,牙齿绷紧咬着,眼珠都气红了,似乎随时都会喷出火焰。

    “丫头,你大病初愈,怎么刚一醒就和无恙丫头吵架?你知不知道她为了照顾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话音刚落,就听来一声怒吼,“谁让她照顾了!这么冷血无情,不知好歹!当初是她先要与我断绝关系,现在又假惺惺装深情,做给谁看呐…”

    “啪!”江夏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江流年脸上,青红相间的巴掌印瞬间泛起。这一掌还真是卯足劲,让刚有起色的身子直接摔倒在地。

    江流年扭正脑袋,墨发凌乱一头,她狠狠地吐开绕进嘴里的头发,嘴角咧出一丝血痕,那眼神愤恨得似乎要撕碎眼前站着的人。

    “当初是谁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喜欢问无恙的!又是谁执意忤逆我也要和问无恙在一起的!小时你调皮捣蛋不肯习武,是无恙丫头兢兢辅导你!你昏睡不醒时,是无恙丫头衣不解带照顾你。

    为了你,她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一夜。为了你,她甘愿跪在府外接受旁人冷眼冷语。为了你,她连女儿家的清白名声也不要了!可你倒好,耍起小性子不管不顾!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同门多年待你极好的师姐,江流年,做人不能太混账!”

    “呵呵,混账?”江流年瞥眼冷笑,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嘴角,然后从地上颤巍巍站起来,看江夏的眼神极其不友善。

    “你不是不同意我俩的事吗?我们断了情分,不正中你下怀?”江流年嘲讽道,惹来江夏更大的气恼,欲伸手再来一掌,手臂却在半空中被江流年擒住。

    江夏动弹不得,心里怒骂这混账丫头几万遍,一个小心思上来,干脆放弃挣脱,用脚踹开江流年。

    “姓江的!你敢踹我!”没想到江夏来这招,江流年气急败坏,指着江夏大骂,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咬她。毕竟江夏是军旅半生的人,这一脚让江流年疼痛难忍,不踢断几根肋骨就算轻的。

    江夏收起脚,冷漠地看着地面打滚的人,“我是不太赞同你们在一起,但做人要有良心!无恙丫头失身于你,难道你不该给她一个交代?如果你想不到交代的好法子,那你就在屋子里好好想,直到想到为止!”

    见江夏关门要走,江流年大感不妙,这坏女人不会又要关她吧!“姓江的!你给我站住!”江流年大叫。

    “听说二哥被封为龙骑大将军,还真是被我说中了呢,那你猜猜看,两年后苍漠国要攻打大瑞东境,这事会不会也成真?”江夏脚步一顿,微颤着身子扭头,惊愕地看着躺在地上,一脸邪笑的江流年。

    “浑丫头,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江夏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拉着江流年的衣襟,将她上半身扶正,压低声音凑近问。

    江流年一副料定江夏会妥协,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眨眼便是另一副模样,狡猾又不以为然。她轻轻推开江夏的手,以谈判的口吻道。

    “我可以告诉阿娘,更可以帮助你制作打仗用的工具,不过我要你一个承诺,今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护问无恙周全,不得为难她。以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去换她一人周全,这买卖划算吧。”

    次日一早,一扇门被打开。江流年身着一身男装,背着包袱出来。她合上门,不和任何人告别,牵起一匹马出了府门。

    “夫人,六小姐这是怎么了?”望着江流年一人一马走在街道,淹没在人群的背影,一个小厮俯首问道。

    江夏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江流年挺秀笔直的背影,木然地摇摇头,脑海中浮现江流年昨日说的话,袖中还藏有昨日江流年交给她的画图,几张稀奇古怪闻所未见的玩意。

    江流年先去了店铺找月轻影,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向她讨要了一些药粉。见她心事重重,月轻影担忧问道,“年儿,你要这些迷,药做什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江流年摇摇头,随后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我有这么多人撑腰,谁敢招惹我呀!轻影,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年儿!”月轻影心有不安,可再想问什么时,江流年已跨身骑在马背,然后一扬鞭,绝骑离去。

    紫檀熏沉香,香味幽静流连,一下扑鼻整间书房。问无恙坐在书案前,娴静地翻书,垂眉那幕高雅恬淡,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平静,让她看起来格外温柔。

    门开了,进来两人,“少城主,江姑娘来了。”丫鬟的话撞进问无恙心里,掀起巨浪。

    问无恙抬起眸看向前方,射在屋内的阳光让她有一瞬间眩晕,那人从光晕中缓缓走向阴影,面容一点点清晰。

    褐衣长衫绾发带,刘海剑飞束尾辫,遮在发丝下的眼眸深邃又阴沉,削刻的脸廓淡然冷漠。问无恙恍惚了,“五师妹?”

    丫鬟自觉行礼退下,江流年走到问无恙对面,双手撑在桌案上,倾身凑近,对着眼前这张呆滞的面容一字一字说道,“问无恙,我来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可做好接招的准备。”

    “你是…年儿…”问无恙的表情仍旧呆滞,眼珠流转,似要在江流年脸上寻找一丝温度,但是徒劳。

    “是,我是江流年。”就在问无恙要伸手抚她,江流年站直身体避开了,即使心有不忍,也要说出来,“别说十日,三天我就能让你讨厌我,只看到时候你能不能捱的住。”

    问无恙察觉到江流年语气中对自己的怜惜,心中欢喜,然后放下书,撑着下巴打趣问道,“噢?年儿准备如何对付我?”

    这个调侃语气,让江流年又气又羞,她还真是有恃无恐。江流年深吸一口气,鼓圆眼珠怒视问无恙,“问无恙,我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你就是在拖延时间,十日后你肯定会有其他说辞,不与我成亲的说辞。

    你不是爱我吗?那你肯定不舍得我死,那就和我成亲让我离开。我离开了,本体苏醒,你们不就可以双宿双飞吗?”

    “双宿双飞?”问无恙挑着眉头念了一遍,眸子一下暗下去,“往后的路如何走,由我做主,你以为你能操控一切吗?五师妹不喜欢我,而我的心里也装有其他人,我们永远不会活成你想要的那个样子。”

    见她忧伤,江流年如鲠在喉,其实问无恙说的很对,可是自己真的没办法呀。既然不能陪她这一世,就只能用残忍方式断了情分,万不能让悲剧重演。

    “年儿,年儿…”近在耳边的话使之激灵,睁眼即见一张好看含笑的面容,跻身而上,“年儿在想什么呢?难不成在想今夜如何取,悦我?”

    “哪…哪有!”否认太快,倒显得这人心虚,神色慌乱可见,不敢正视问无恙挑笑的眼睛。

    江流年边推搡跻身上来的人边说,“问无恙,你不是一个很矜持很容易脸红的人吗,要不你换个条件…”

    话音一落,整个脖颈就被人抱住。身后就是书案,已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可是问无恙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江流年上身之上,所以她只有抵着书案,背部微微后仰,来支撑两人站住。

    问无恙趴在江流年肩上,像在撒娇,“我不换,你让我忘记你,我偏让你记住我。如果你不答应,又不能让我忘记你,那我就一直困着你,不让你离开。”

    听她这么说,江流年急了,这不是自相矛盾的事情吗!“问无恙,你不与我成亲,我就不能回去,我回不到我的世界,我会死的!”

    怀中人背部一僵,然后脑袋缓缓离开江流年的肩膀,双手捧着江流年的脸颊,深情款款,“不怕不怕,如果你死了,我会陪你一起。”

    “你!”无奈还是多于感动,这不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办成嘛!江流年真是要被气疯了,“问无恙!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改变你的命运,不是让你想不开寻死的!你可不可以理智一些,不要这么极端!”

    这下,问无恙也火了,把所有心酸委屈发,泄出来,“既然你不接受,那你想办法让我忘了你呀!有本事让我爱上你,那你肯定有本事让我忘了你!”

    “你,你,你不可理喻!”江流年被她气的头昏眼花,命运还真是不放过她们,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的结局难不成还要这样?

    忽然,江流年安静下来,脸色十分阴郁,这让问无恙心生不好的预感。果然,正要从江流年身上退下来,自己的手臂就被人擒住拉近,“那好呀,我让你忘记我,讨厌我。”

    问无恙还未看清从江流年眼底划过的坏意,腰间一重,膝弯有手绕过,紧接着双脚离地,整个身子被人打抱抱起,她下意识环住江流年脖颈寻找稳定。

    “年儿,你要做什么?”心跳因她而加快,问无恙仿佛知道了江流年接下来要做什么,身体开始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而渐渐颤抖。

    江流年走了两步,盯着书案蹙眉,问无恙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青筋一突,心脏跳到嗓子眼,接下来她整个人就被江流年放置在书案上。

    “年儿,不行,快住手!这里是书房,会有人经过的!”问无恙慌了,挣扎着要起身,可手腕却被人举过头顶锁住。

    此刻,江流年像个贪心的猛兽,她才顾不得这么多。当襟口被强横扯开,当极其粗重的气息在耳边流窜,问无恙渐渐放弃挣扎,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与她一起沉沦。

    渴望又担忧的心理将她逼疯,欲,火交织猛上心头,激烈的电流酥向全身瘫软,她想化身为鱼游在春水里。

    腰间葇荑,滑入里衣,要攀上绽放花蕊的山丘,拾取中带着情绪。留下手印,鲜红得像点缀妖异花朵。

    问无恙咬紧牙关不出声,她知道江流年是故意的,两人偏偏都不服输。衣衫不整,外衣滑至臂弯,中衣半敞里衣半挂,丘壑隐隐若现,人儿娇艳妩然,就等摘采。

    江流年的肆意和大胆,给了问无恙不一样感觉,大脑也由不得控制,“年儿…”情动的口吻多多娇媚,可是江流年充耳不闻,松开问无恙退至一旁。

    “你太容易得手了,我没兴趣了。”江流年边低头整理衣服,边冷漠说道,脸上看不出一丝情愫。

    可是这句话却像一把把钢刀,直接刺穿问无恙的心脏,刚才的热情被击碎,犹如冷水当头浇灌。问无恙裹起外衣坐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流年,两人在彼此心中都太陌生了。

    江流年的冷漠淡然,真像事后不负责任的混蛋,而问无恙揽衣裹身的楚楚可怜,真像被混蛋丢弃的可怜人。

    江流年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走了,可当她的手放在门框时,身后响起压抑的质问,“江流年,借此羞,辱我,就是你想出来的招式?”

    搭在门框上的手握成拳,江流年未回头看她,“尽管这招式很渣,但是很有效,问无恙,你确定要两败俱伤?”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肌理滑落,在唇缝间悄悄化开,问无恙咽下酸涩,抬起倔强的下巴,平稳又坚定地告诉她,“确实有效。江流年,你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吧,让我瞧一瞧你为了让我忘记你,能羞,辱我到何种地步,让我瞧一瞧我爱的这个人到底值不值。”

    整个胸腔都痛到痉挛,痛的不能呼吸,此时江流年好像拥抱一下自己,也许这样可以减轻疼痛。可是她不能示弱,她不能动摇,她不可以让问无恙的结局重来一遍。

    她恨自己无能,说服不了问无恙,好多事情又不能告诉她,只有用这种方式来伤害她。为什么她要爱上问无恙?为什么问无恙也要爱上她?

    江流年握紧拳头,狠狠迫使自己说出接下来的话,“问无恙,其实你根本不懂爱,你以为你的偏执与激进就是爱?从前的你不愿向喜欢的人示弱低头,现在的你同样不肯退一步,你为何非要逼我!”

    终于,江流年扭过头看着她,那双眸子通红可怕。她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瓷瓶,举起来让问无恙看,“这是七伤之毒,世人无解的毒药。上次我被人下此毒,害死了本体,让她活不过十八岁,这次,若你再不遵从约定,我让你五师妹活不过十六岁!大不了,我与她同归于尽!”

    问无恙震惊,盯着瓷瓶充满害怕,这下连声音也变了,“这是…刹罗界秘制毒药,你…你在哪弄得?”见江流年不说话,问无恙慌乱了,“江流年,你胆敢这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江流年依旧不说话,冷漠地收起瓷瓶,然后挑唇讽刺,“嗬,还是拿本体威胁你奏效,早知道我就不费心思,引来这么多事了。”

    一瞬间,问无恙一下想到很多事,当房门被江流年推开之际,她朝她大喊,“七伤毒药是月姑娘给你的吧!”

    见江流年一刹那顿身,问无恙便知自己猜对了,然后从书案上下来,边走边叙述,“你说你见过二十岁的我,也就是你去过两年后,你知道两年后会发生什么事。怪不得你见到还是花魁时的月轻影,就告诉我她会是我的敌人。

    在遗音阁后山凉亭,你告诉我,五师妹曾死过一次,根据刚才你的描述,五师妹是死于七伤之毒,也就是会被月轻影所害,我说的可对?年儿。”

    那声’年儿’仿在耳边,江流年一回神,正对问无恙似笑非笑的眼神,于是警惕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问无恙笑得妖娆,也只在一瞬间,谁能品到笑中苦味,“呵呵,还真是被我猜对了。我知道你与月姑娘关系匪浅,既然你拿五师妹的性命威胁我,那我就拿月轻影的性命威胁你。你若敢吃下毒药,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流年气红了脸,两腮都在颤动,问无恙呐问无恙,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随便你!”甩下这句话,江流年摔门而出,似乎把所有的怒气甩在门上,发出’咣咣’响声,刺痛问无恙的耳膜。

    在江流年离开后,问无恙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崩溃了,泪水像决堤般涌出,迷糊视线。她瘫坐在地上,看着江流年的背影无声哭泣。。

    江流年,十日后我会如你所愿,但愿你回到你的世界,爱恨有我,把我记得牢固些。我会好好活着,周护五师妹一生一世,不负你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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