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中,羲和安静的点了点头。
重伍很安静,过了会,轻轻的问:“因为傅湛?”
羲和摇摇头,“不是,我又不傻。”
重伍吸了口气,语气厉了起来,“那是什么,他强迫你。”
强迫,羲和想,算不上的,百里初空从来舍不得真的强迫她。“和他在一起挺好的,他一直照顾我,从没人这样对我。”
这一下,重伍是彻底的安静了,羲和想回房看看阮怡,重伍却轻轻笑了,有点讥讽的意味。
“傅羲和,要是我呢?”
羲和看着他没说话。
重伍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要是我也对你好呢,比其他人都对你好,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窗隙里透过的风吹得火光不住的晃动。羲和走过去将烛火挑了挑,烛火亮了,羲和却没回头。
重伍在她身后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瘦削的身子。
羲和心里并不如表面这么安宁,她有想过重伍喜欢她,从那天晚上就能看出苗头来,所以这几个月她没有主动找过他。
只是现在…..,羲和吸了口气,转过身去。
“不会。”
重伍笑了笑,回身将桌子上的棉被铺在地上,动作麻利,他没回头,随意的道:“我说笑呢,你认真了。”
“没”
“没有就好。”
被子铺好了,重伍躺下,将自己裹好,看着羲和:“我要睡了,你帮我熄一下灯。”
“好”羲和将蜡烛吹灭,摸着黑进了屋子。
阮怡在里面睡得不怎么好,眼角还有湿湿的痕迹,嘴里说着胡话。羲和走过去,也不洗漱了,躺在床上抱着她。
她动了好一会,才渐渐安静下来,羲和却怎么也睡不着。
屋子外面传来了呼啦啦的风声,树叶哗哗作响,要下雨了,连着屋子里都有些闷湿。
同一时刻的边塞,月色皎洁,烽火四起。
不同于长安的安宁,这里弥漫的是浓重的烽火味,铁锈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负伤留了血。
百里初空咬了咬牙,右手快速的将左手袖子撕下绕着手臂打了个死结止血,可血还是迅速的将整个左手的袖子打湿。
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四周的声音更响了。
他脸色阴了下来,吐出一口带了血的唾沫,反身快准狠的将身后人的脑袋削了下来。
那人或者说是那颗脑袋的脸在泥地上滚了几番,便认不出本来面目了。可这并不能引起任何人的目光。
周围是激烈搏斗的士兵,在这里不是他死便是你忘。
拼杀声,叫喊声,人和马轰然倒地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战场。到了最后,每个人都疲惫的倒在地上。
百里初空领着心腹走回帐中,今日,他们可以说是这几个月来的获得的第一场胜利。
可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他们的伤亡也很惨重。
夜间,他们讨论了很久,仍旧没有得出攻城的好办法。
百里初空敛了眉目,大手轻轻一挥,将他们放了。等众人走后,他才重重的倒在宽大的座椅上。
静了一会,他坐起身子,回到自己帐内,拿了医箱替自己好好的包扎伤口。
他就是最好的大夫,特别是对于这些刀伤已经司空见惯。
他慢慢包扎着,却蓦然想起在破庙替他包扎的羲和,那天她包的并不是很好,有些紧。他回去将纱布解开的时候,里面已经肿了起来。
他笑了笑,做完最后一个步奏后,重重的倒在了床上。只是他还不能睡,这仗是他提出来的,必须赢,而且还得赢得漂亮。
可是目前为止他还没想出什么好的方法,而时间越久,死的人就越多。
羲和曾经问过他万一输了呢,他想过输,可却一点都不害怕。大周那个朝堂已经腐朽了,没人能救。
他救不了,也不能救。百里恪却还做着春秋大梦,企图他回长安转移百里初翎,赵弈的注意力,好让自己的幼子顺利登机。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讥讽的笑意。
真是蠢蛋!连朝堂都是四分五裂的还企图坐稳帝位,还不如在深宫中的老太婆聪明,年过六十的太后都比这些人聪明。
躺了一会,他就坐了起来,走到身前的地形图上查看。看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头绪,他骂了一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他一个人带着地图沿着四周走着,这里本是大周的国土,可是三年前被西凉攻陷了。
这里守城易,攻城难,大周的军队已经发动了两次攻击仍是不得其法。越想越气,他心里将当时守城的大周官员狠狠的骂了一通。
今晚月光皎洁,可见范围较广,他走的远了才渐渐的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这里的有些地方和地图对不上!
他对地形很敏感,立马挑了一个高处,站在上面将地图拿出来对照。最后他慢慢的笑了起来。
对了,这里已经被攻占了三年,有些地方被西凉改动了。
看来,方才他不应该怪当时的大周官员,这并不是他的错。
有的时候,人为胜不了天意。
……….
早晨,羲和起来的时候,重伍已经出了门。羲和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出门叫了辆马车。
一晚上,已经够羲和想清楚了,这里认识阮怡的人太多,她不能待在这里!
她回去的时候,阮怡也醒了,她呆呆的看着羲和,眼睛肿成一个核桃,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者敲了敲门,叫她们出去吃饭。这里的孩子们要么在上学,要么在重伍开的客栈里玩,所以此刻只有专门留下为她们做早饭的老者。
做好了饭,老者就去客栈帮忙了。今天这里只有羲和和阮怡两个人,羲和知道这是重伍的安排,故意为她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这顿早饭很丰盛,阮怡却没什么胃口。她拿着筷子,一动不动。
“怎么,不想吃。”羲和看着她,问道。
阮怡摇了摇头,不说话,可眼泪却似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她再次狠狠的摇了摇头,将眼泪逼回去。看着羲和问:“你是要送我走吗?”
“你看见了?”
“嗯”
外面的那辆马车,里面衣服,钱,干粮,应有尽有。短短时间,羲和将能用到的都准备齐了。
羲和放下筷子,道:“阮怡,这里认识你的人太多了,不安全。”
阮怡:“那我去那呢?”
羲和想说塞外,草原,很多地方。可是此刻看着阮怡却开不了口,如今她能去很多地方,却不能待在长安了,她没了家,没了停留的地方。
于是,羲和问:“你现在还想去草原吗?”
阮怡看着羲和,低声而悲伤的说“我想回家。”
羲和默了一瞬,起身将桌子上的饭菜收好,才走过去,拍拍阮怡的肩膀,“走吧!”
阮怡转过头,看着羲和,茫然而又无助的问:“去那?”
“你家。”羲和细声道:“去你家,最后看一次,和它做个道别。”
羲和找了一件很不起眼的衣裳叫阮怡穿上,又找来一块纱巾蒙住阮怡大半个脸颊。细细看了会,才带着她出门。
她们静静的呆在角落里,瞅准没人的时候,爬着院墙‘咚’的一下跳了进去。
里面很荒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杂草就长了出来,地上有着碎裂的座椅板凳,花瓶,看的出来当时颁布指令很匆忙,有人反抗了。不过地上的血迹清楚说明了反抗的后果。
阮怡昨日在阮府外哭的凄惨,现在却没了声音。
羲和落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不发出一丝声响。阮怡走到哪里,羲和就跟到哪里。
她很安静,将阮府逛了好几圈,最后停在她那幼小的弟弟之前所在的房间。
阮怡在这里不会做傻事,只是出去….就不一样了。
于是羲和走近,问的直白:“你怎么想的,有为以后打算吗?”
阮怡面无表情,轻声道:“我想静一静。”
羲和看了她一会,走了出去。她倚着一颗大树,蹲了下去,脑海中已是万种心思划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羲和没了耐心,走上前去敲门。里面没有动静,羲和皱了眉头,将门一把推开。
里面阮怡走了出来,低着头细声道:“走吧。”
羲和拉住向前冲的阮怡,问:“有想要去的地方吗?还是去之前重伍的家乡。”
“我自己走。”
羲和唇角勾了勾,冷笑道:“自己走?你走哪去。”
阮怡推开羲和拉着她的手,闷声道:“这不用你管。”
羲和敛了脸上冷笑,眸子漆黑,沉静的看着低着头的阮怡。“你想做傻事吗?”
阮怡没说话,只是眉目也冷了下来,固执、悲伤又充满愤怒。
羲和看着她,眉头蹙的更深了,缓慢而又残忍的说着:“你懂你父亲吗?为了他,去做傻事值得吗?”
阮怡抬起了头,讥讽的问:“怎么?你也觉得他们该死吗?我回来的时候,因为不相信,所以一路上都在打听,可听到的都是那些人的唾骂。可是有谁知道,我父亲也曾是个好人,是个好官。”
羲和看着她,无话可说,羲和不是阮怡,无法知道她的悲伤和痛楚。所以,她不会反驳,她只是静静的听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4s 2.225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