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水涘 第十三章深墙院里一

    ----------------首先，特别鸣谢：感谢@疯狂胖象以及所有支持过子茜的书友们，子茜会继续加油的。第二，昨天没更新，还望见谅。第三呢，今日又见迁徙的寒鸦，忽然想起《春江花月夜》里的那句：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白云苍狗，时光要珍惜呀！尤其过年在家多陪陪家人呐。----------------------------------------------------------------

    那个提灯的小姑娘，她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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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树木的叶子都快掉光了，那些剩下的仍在枝头饱受北风的欺凌。即使在没有风的日子，那些叶子也定格成朝南的方向。像一片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从记事起，母亲就已经不能踏入前院半步了。那么些年，他亲眼看着母亲承受着屈辱。

    可是母亲受的苦，还不够多吗？竟然要残忍地用一场大火将她带走？

    母亲不在了。秋兰多次嚷嚷着要让夫人撵阿岚出去。她说这话的时候，抹了劣质脂粉的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

    这个冬天特别地冷，后院如冰窖一般。阿岚和母亲以前住的房间，南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对着那水河的水。如今河已冻住，小屋烧剩的残垣断壁结的冰，闪着寒光，让人不敢靠近。下了雪的深夜里，能听见朽木断裂的声音，仿若无休止的控诉。

    雪下了很久很久，天空阴郁得可以拧出水来。二夫人的儿子在这个冬天病了，病来如山倒，全身发热高烧不退、咳嗽不止。屋外的天色越是灰暗，那孩子的脸蛋就越红，红得像炉里的炭火。请了许多的大夫，退了烧却止不了咳。那孩子咳得厉害，严重时旁人看了也怕他把心肺咳出来了。

    后来，林府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那天青峰道人领着一个小女孩踏雪而来，阿岚看见了白茫茫雪中是两个人影。一大一小，一黑一红的两个斗篷，北风把青色道袍的衣摆翻翻覆覆。那身影，像是从天上走来。

    雪天的阿岚不用放鸭，只因鸭子没见过雪的，若见到处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阿岚从屋后水井提水回来时，一件衣裳朝他劈头甩过来。新来的一个婢女正在骂骂咧咧：“我说一个出身高贵的夫人怎么就成了婢女，原来是偷汉子！啊哈，这大家闺秀的家教原来和花楼一样！这人呐不知羞耻什么都做得出来，要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竟然还把个杂种养这么大！她的衣服我可不敢穿！”

    旁边一人忙低声说：“哎，毕竟你新来的，这没有余下的衣服了，就凑合凑合穿休想的吧。你看你把衣服丢他儿子头上干嘛？汉子是偷了，可没准孩子是老爷的呢。这谁知道呢。也许哪天老爷认了他，那鸡也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我反正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阿岚拿起衣服就跑回屋里去了。

    阿岚曾问过：“娘，为什么我还要姓林？”。

    她有些惊诧，却不看着阿岚，说的话也辨不清情绪：“因为你父亲姓林，所以你自然姓林。”

    “父亲？那个男人不是我的父亲，他从没当我是他儿子！”阿岚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你不认他也好，他不认你也罢。他就是你的父亲。难道我让你随便随哪个阿猫阿狗的姓吗？阿岚，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当时的阿岚并没有听出来，母亲让阿岚姓林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给她那脆弱的自尊留下最后一点容身之地。

    母亲对很多的事情都可以看得云淡风轻，唯有在这件事上，倔强地这样做。

    阿岚哭着说：“不，阿岚都十岁了。阿岚都懂。娘，我们离开这儿好不好？”

    母亲却拍着阿岚的背，若有所思：“我们能去哪儿呢？阿岚，这儿很好，我们不走。娘不能让你挨饿呀……”

    阿岚很气愤，偷偷把小猪给放跑了，把胖妈洗干净的芋头全倒进了粪坑，还把夫人赐给秋兰的白瓷盏丢进了灶台的灰里。然后阿岚挨了打，很重，秋兰又乜斜着眼睛嚷着把阿岚撵出去。

    当一个孩子被世界遗弃的时候，他能设想的将来，不是用一生去报复，便是自己也放弃自己。阿岚才七岁，还太小，他只找着了一点勇气，但这点勇气也给他带来了灾难。

    天色黑了，家丁们围在全身是伤的阿岚身边，终于停住了手。雪还在下，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秋兰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

    夫人自然是不愿意阿岚在这林府上再待下去的，以前是由于老爷的原因并不想动他，现在是他自己闯了祸，心想也怪不得她。再说老爷的态度虽然摸不清，但是老爷已经很多年都没提过这母子俩，所以几乎可以断定是遗忘了。

    夫人于是挥挥手很随便地说了一句：“撵出去吧。”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提着一个灯笼，从夜的迷雾中走出来。阿岚只觉得很疼也很冷，但感官已渐渐麻木，不知是哪儿疼哪儿冷。他想灯笼伸出手去，那昏黄的烛光在阿岚的眼眸中跳动，也从此烙刻在了他的脑海。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娘，我把爹爹也拉来了。您别撵他走好不好？“

    撵阿岚出去的事就这样搁置了。

    阿岚醒来时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窄小的屋里，一切的破烂玩意儿仍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床前多了盆炭火。一个小姑娘坐在床前，正好奇地打量房间里的一切。那是一张小巧的脸儿，是很标致的样子。炭火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红润得像颗小苹果儿。

    记忆已经远去，只剩了这些残片。阿岚再也描述不了那时她的模样，但那个人注定要在阿岚的记忆里存留一生，再无法忘怀。

    小女孩见他醒来，很是开心：“我去求阿娘不撵你走，她没答应。我又去找阿爹，他答应我过去看看。然后阿娘一看见爹爹，就赶紧说把你抬回屋去给点药酒擦擦。爹爹也没说什么。我觉得应该是不会再撵你走了，你就放心吧。“

    ”你是今天跟道人一起来的那个？“阿岚看着那张可爱又欢脱的脸问道。

    ”嗯嗯是啊。我现在要喊夫人叫做娘，喊老爷叫做阿爹，还有些不习惯。嘿嘿。”那张小脸儿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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