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 第66章重逢

    可是，太晚了……

    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

    消弭在夜风中的回响，如同最悲凉的吟唱。一阵凉风夹裹着尘埃，将人的发梢扬起。那因低着头而被隐藏的表情，便无所遁形。

    那是生存至今的意义被全部否决的绝望与空洞，深邃眸子里的最后一丝光芒，在空气中折射出水珠的形状。而那飞速冲向前去的身影，早已划过那道光，来到挡在未田青谷的三人面前。昌瑜嘴里咬着苦无，手中紧握着匕首，嘴里喘着粗气，浑身是血。

    “铛！”匕首再次被草雉剑挡开，虎口震裂，血肉模糊。紧接着一拳，他的身体被远远打出埋在被撞碎的巨石里。而那腾起烟雾的还未开始消散，他已经再次冲了出来，速度之快让人看花了眼睛。

    昌瑜眼神空洞没有情绪，身体仿佛失去了痛觉，徒劳地向着那几人身后的白色身影一次又一次冲去，如同一个机器，唯一设定的程序便是杀了目标，直到身体报废为止，永不停歇。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只剩下每次重重倒地时他大口吐出的鲜血。

    “停手吧！”漩涡鸣人愤怒地捏着拳头，大声喊道，将冲到自己面前的未田昌瑜再次打倒在地。

    “要么，我杀了他，要么，你杀了我。”几乎没有任何企图消解疼痛的缓冲，未田昌瑜再次起身，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衬着那对好看的眼睛，显得无比诡异，“怎么，不敢么？”握着匕首再次敏捷地刺去，被闪开后又是一记横踢，“难道你一个外面来的忍者，也相信了未田家那愚蠢的诅咒吗？！”

    再次被打倒在地。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染红了银白底金丝绣纹的单，染红了绣着家纹的青色指贯，浸透了黄丹色的狩衣，还有腰间那条黑色饰玉的束带……

    他不经意看见腰间浸透着鲜血的黑色腰带，一瞬间怔忡，那些早被认定是“不需要的记忆“，偏偏在这个时候，如同汩汩清泉涌出缝隙……

    “喂！你不要乱动啦！”那个女孩毫不生疏地将手凑上自己额头。

    “你还在发烧。”

    “没有人教过你世界上还有女性这种生物，以及她们和你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吗？！”她迅速藏进水里，捂着身体生气地冲自己大叫。

    “留你一个人在那里你会死的吧。”

    “早啊。”她眯着眼笑。

    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好奇么?”她闪烁着期待的细碎眼光。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她脸颊红红地强作镇定。

    “其实我早就认出你背上的，那是未田家的家纹……你到底是……”

    “昌瑜。”

    只有这一声呼唤，真实得不像来自于回忆。他从沾满血迹的黑色腰带上收回眼光，抬起头来。恰对上那对熟悉的红瞳。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早就被认定是“必须忘记的女孩”，也是那个却在自己午夜梦回不停徘徊的女孩。她低着头，长长的黑发裹在白无垢的洁白头纱里若隐若现，大大的眼睛被大殿的火烛映出橘色的光。朱唇轻启，如同他无数个虚妄的梦境里那样，她轻声唤道：

    “原来你就是未田昌瑜。玄焱城的四公子，未田昌瑜。”

    仿佛跨越三年时空的瞬移，没有任何中间的过渡，她就这样站在了自己面前，带着三年时光印刻在脸颊与身体上的属于女人的成熟，可神彩却又一如当初那个不谙世事不知死活的傻丫头，隐藏不住地雀跃起欣喜和羞怯。

    “是你。”那对仿佛已经被剥离了人性的空洞眼睛里终于有了情绪，深邃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你怎么来了？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是我来了。”女孩蹲下身去，眼神温柔，对上那对自己无比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好看眼睛，“我来告诉你我的名字。”

    笑容温暖，如同三月初阳：“我叫梵音。”

    “梵……”昌瑜的呼吸仿佛窒住，如同被人一把扼住咽喉，眼神仿佛被击溃般剧烈地动摇着。

    “不错，我就是你想要在路上杀掉的，武藏家的女儿，武藏梵音。”那温柔的声音继续说道，却如同一把利刃，将地上那人的心脏划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