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让他跑了!”陆远难以相信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竟然没抓到一个枯槁的乞丐。
“属下无能,我们好不容易在人群中寻到他,可他似乎有所察觉,一不留神,让他跑了?”侍卫们垂头丧气地解释道。“不过倒是找到一样东西,估计是他逃跑时留下的。”说完将一块铜牌呈了上来。
“汪夫方?”陆远念道。“好了,忙活一天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陆远心中料定这必是清营派来的奸细,看来这永安真的呆不久了,昨日东王已下令,除午饭外皆要食粥,如今粮米告磬,已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
“之元,发什么呆呢?”韦俊跨着大步,兴冲冲地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俊俏的女子,羞涩地低垂着头。
“是三哥啊,这是要去做什么?”陆远看到那青年女子,随口问道。
韦俊贴着陆远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东王派来伺候二哥的随使女,你看如何啊?”
陆远上下打量了几眼,确有几分姿色,若在他那个年代的校园里,也算是个被众多男生苦苦暗恋的角色。
“我眼浊,快给北王送去吧。还有这块铜牌,你也帮忙拿给北王看看。”
“噢?什么铜牌?”韦俊平放在手中,颠了两下。“上面有字!汪夫方,这是个人名呀!”
“估计是清营派过来的细作。”陆远解释道。
“你怎么不自己送去,人呢?抓到了吗?”
“没有!”陆远一脸的沮丧。
“那送这个破牌子做什么,你自己留着吧,我先把人送去!”韦俊又把铜牌抛给了陆远,领着那女子穿过庭院的拱门。
陆远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人走出了北府的大门。几天来,陆远第一次一个人静静地走在永安的街道上,偌大的州城已完全变成了一个军营,到处是头扎黄红头巾的太平军将士,道路旁边,一群孩子正追逐着一个废弃的木桶,嬉笑着在陆远的面前跑过。一辆马车拉着些干草迎面而来。
“大兄弟,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从马车上跳下一个人,正是新旺村陈玉成的叔叔陈承容,陆远喜出望外,赶上前去,乐呵呵地叫道:“陈叔,最近身体可好啊。”
“硬朗的狠,你看!”说罢用手重重地捶了捶胸前,像是在擂鼓。
“您还是老样子,最近玉成怎么样,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这小兔崽子成天在营里面闯祸,我把他送到翼王府,托翼王帮忙看管着,也多学点东西,将来为天国做些事情。喂,去那边玩去?”陈承容将围在马车周围的孩子哄散,反问陆远。“兄弟这是要去哪,听说清妖一直在攻打南门。”
“只是出来随便走走,北王腿上不大方便,这些日子也极少出门。听您说话,好像和翼王交情不错啊!”
“哪里,哪里。”陈承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队女兵娇喝着迎面走来,那身穿紫红袍,头戴沙罗围帽,足蹬快靴的女将正是秦日纲的同胞妹妹秦玉娇,
“呦,陈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呀?”秦玉娇打马上一跃而下,动作干净利落。见到陆远,笑嘻嘻地招呼道:“陆远哥也在呀!”说罢用马鞭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得意洋洋地冲着陈、陆二人笑着。
“我们的女英雄遇到什么开心事啦,连嘴都合不上了。”陈承容笑呵呵地调侃道。
“是啊,离老远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有什么高兴事儿,说来听听!”陆远在一旁附和着。
“还真让你们猜着了,本姑娘是有个好消息,不过又是个坏消息。”
陈承容瘪着嘴,似笑非笑地对陆远说道:“这几日不见,我们的女将军也学会卖关子了。”
“你就别再掉我和陈叔的胃口了,快说吧。”陆远知道这个心直口快的火辣妹子是藏不住话的,和他哥哥一个脾气。
“再不说,我可走了啊,老蒙(蒙得恩)可还在天王府等着呢!”陈承容使出了杀手锏,果然立见成效。秦玉娇忙不迭地说:“那就先说给你们听听,我刚才抓到一个混进城的奸细,就押在后面。”晃着脑袋,得意洋洋地转身冲后面叫道:“姐妹们,把那个清妖奸细带过来。”
“汪夫方!”陆远脱口而出,引来所有人诧异的目光。
“你认得他?”秦玉姣、陈承容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叫道,两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远。陆远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从怀中取出铜牌,将中午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二人听。
太阳西落,已近黄昏,陈承容公务在身,匆匆赶往天王府,秦玉娇领着她那队女姐妹,绑着汪夫方奔东王府去了。只留下陆远一个人站在街道旁,热闹过后的沉寂总能令人遐思,陆远心中一片茫然,突如其来的遭遇让他乱了方寸,自打他“降世”的那一天起,他只是任凭老天爷的摆布,这种生活他自觉得无力挣扎,昏庸无能的清政府,朝气蓬勃却暗藏危机的太平军都令陆远感觉若即若离。他融入了生活,却隔离了时代。
而此时的陆远,再也不能像旧时读历史课本,看小说那样饶有兴趣地对天国故事唏嘘悲叹,对英雄人物指指点点,他的利益与太平军的利益挂上钩,国兴人尊,这点浅显的道理,尽人皆知,何况还有一个“情”字。
陆远信步走在街上走着,他想起了与秦玉娇的那段对话。
“你怎么知道他是奸细的?”
“这不明摆着,我们占永安近半年了,城里哪还有乞丐,他若不是奸细,难道傻得有饭不吃,有床不睡么?”
如此明显的破绽,自己竟未曾发现,陆远想为适才的愚钝找到个合理的解释。事实上,这就是他过分改变自己去适应“生活”的结果。
走着走着,陆远来到一个较为繁华的街道,路两旁是高不过两层的青楼与店铺。如今青楼关闭,店铺停业,稍大点的建筑均设置为馆,严分男女居住着。望着素朴的青楼,陆远不知为何却想起了韦俊带来的的貌美女子。杨秀清挑选秀女的事他是知道的,洪秀全至今又添置的十几名王妃中,无一例外皆出自东王之手。更令陆远百思不解的是,历史上记载的北王,竟被人唤作天国的乱臣贼子,残害兄弟的杀人魔王,甚至将天国的没落归咎于他。而自己见到的北王,粗犷豪放,仗义疏财,生活素朴,不好女色,哪里有半点奸邪的迹象,东王府送来的三个侍女,韦昌辉也尽数送到母亲身边,伺候老人,从未因贪欲而误事。那么,东王为何对诸王千岁如此体恤,对天王更是孝敬有加,如今天王身旁嫔妃已达三十六人,这与天朝的局势是多么的不相称,东王是何居心,难道他想用骄奢淫逸的生活麻痹天王,孤立天王,他好独揽大权?陆远越想越是可怕,若真是如此,这个东王也太工于心计,阴险歹毒了一些。陆远如是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城东宣化门,几个士兵在墙根下正拿着干草喂马,还有的在搬土石修补城墙,巡夜的兵队打着更鼓从身旁擦过。
陆远走到喂马的士兵身旁,抚摸一匹黑鬃马的背脊说道:“这马不错。”其实陆远并不会相马,只因在浔江岸边失去相依相伴的坐骑,在他现在的眼里,只要是马,那就是好马,他的感情中对马多了一份哀思。
“好眼力,这可是胡将军的坐骑!”
“胡将军?胡以晃将军么?”
“胡将军就在城,要我给您通报一声吗?”那士兵见陆远直呼胡以晃姓名,立时恭敬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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