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龟日记 第二十一章

    2008年7月29日星期二晴hull

    我家楼上那俩澳门兄弟，在我住在这的一年多里，基本没看见过他们出门，更何况是去上学了。其实他们俩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很少跟他们说话是因为他们讲粤语，况且他们的生活是24小时打电脑游戏，让我想起了阔别已久的李仙琳。我白天八点出门上学时，他们俩还在梦乡，或者还没入睡，晚上我打工到半夜才回来，基本上观察不到这俩小子的生活作息。估计他俩是把家里的饮料小食品全部消化掉后，哥俩手牵着手再一起去超市采购，这也可能是他们一周的户外活动时间。虽然我们几乎不沟通，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他们的，因为他俩从不跟我争厕所和厨房，还有车位，房子的公共空间都被我占领了。直到这两天，一直和谐的气氛被打破了。澳门兄弟的父母突然来探望他们，一天晚上我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应该说是训斥声，好像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骂。广东话骂人也是很下流的“我屌你老母，扑街”，估计站在他们一旁的母亲应该有些难为情，这种下流的事情居然在孩子面前说，怪害羞的。一直持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最后可能应该也是顾虑我的感受才停止的，可以想象当时这对兄弟应该是被骂的狗血喷头，这让他们在这里生活的平和气氛瞬间改变了。接下来的几天，厨房被澳门妈咪霸占，上厕所开始排队，澳门爹地在门口教俩儿子开车。我的个人利益开始被这一家老下剥削，不过后来想想，本人都长期使用这么久了，让人用用也没啥，但是这跟钓鱼岛不属于一类事件，钓鱼岛是中国的。我清楚自己在这里住的日子应该也不多了，希望这两兄弟以后自力更生，好好做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随父母去了，应该说是被掳获回澳门了，唉，居然比我走的还早，真是世事难料。

    每年的这个时节都有一些小伙伴开始陆续的回国，他们已经完成了学业，回到国内工作挣钱了，而我还没开始念大学，看的我真是迷茫跟着急。我所有能安慰自己的话都跟自己说了，最后也懒得想了，总跟别人比，早晚得比到自杀不可。新学校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就差雅思考试了，真是麻烦，像考驾照一样的烦透了，考了两次都是5。5，真是搞不懂学校非得较真那0。5干嘛？弄得我欲哭无泪。个人还是觉得通过这两年在英国的生活，不管是口语，听力还是写作都比以前有了大大的提高，那么小小的0。5会阻拦到我吗？赫尔城太小没有雅思考点，最近的地方是约克城。约克我已经去过几次了，第一次还是跟陶子去的，然后再陆续跟毛毛他们也去过，这是我最喜欢的北部城市，很古老，好多的城堡和教堂，市中心依然耸立着一座残缺破烂的古城墙，最少应该有几百年了，地上不是柏油路，而是那种用石砖铺成的，踩上去凹凸不平，有时还各脚，石砖已经被磨得光亮像打了蜡一样，能闻出几百年前的集市模样。一条小河穿过街道，流淌在桥下，时不时的有艘带着拱棚的小船经过。广场上有画画的，小乐团弹奏的，小娃娃一样的英国小baby拽着只气球在婴儿车里流口水。town里面的百年步行街上有很多小店，各种奇异的物件，饰品，最吸引我的是一家古代骑士兵器店，每次来约克必须得去他家看看，虽然贵得离谱。店里禁止拍照，都是电影《勇敢的心》里用的长剑，盾牌，战刀，还有盔甲。手工打造的冷兵器，闪闪发光，令人生畏，每次来的心情都是等以后有钱了肯定过来买几件。尽管这些小店从外面看都很古老，很旧，甚至屋檐倾斜，但是当你迈进去后，你会觉得充满着现代感，这种强烈的对比挑战着历史和神经，我非常的喜欢。都说英国人很古板，他们是不会毁掉这些历史悠久的建筑然后重建成现代的建筑群，而是从里面改变，他们政府宁可花上比重建贵两倍的钱去每年维护也不会拆掉，因为这事群众说了算。

    雅思考试程序依然是听力，阅读，写作，最后是口语，由于天天写作业关系，所以阅读和写作还能应付，结果口语时又是磕磕巴巴的，弄得考官又有种想扇我一嘴巴的感觉。回到家后我抱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待结果，撕开信封，拿到成绩单，总成绩栏中赫然出现的5。5，又给了我当头一棒子，结结实实的把我给拍倒了。拉低总分是听力和口语，我把原因归咎于我打工的地方都在中国餐馆，除了报菜名，其他的会话也都是在报数字和钱数。拿在手中这一张废纸真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大学了，我把它挥舞着扔向空中，一头栽倒在床上。

    2008年8月13日星期三晴hull

    我主动向学校坦白自己的雅思成绩没能考到6分，任凭他们宣布我被拒绝入校的消息，两年来的英国生活头一次感到前途无望，只能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正好招生办的是个中国人，但还是坚持用英文跟我沟通，我俩说的都不咋地，但谁也没放弃，一直坚持着乱讲。可能是这个学校的建筑设计系刚刚成立，没啥名气，导致生源才个位数，拥有足够的学生人数才能确保科系按计划教学，所以他们不得已放宽政策，让我先念大一，不过在念大二之前一定要拿到雅思6。就这样，我收到了无条件录取通知，本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我却想骂人，不他妈的早说，害我又大费周章的去考一遍，浪费我宝贵的金钱。最煎熬的是，念完一年还要再考一次，我嘞个去。

    毛毛和他老婆在我们这个圈是有了名的模范夫妻，这一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个年头，都说七年之痒，果真没错，时间长了总会有点又腻又痒。陈静倒是保持一颗平淡的心，毛毛好像有些扛不住了，他突然有种要追求自由的日子，我表示疑惑。毛毛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平时做饭，听老婆的话，不乱花钱，从来没见过他两口子吵过架。他俩的爱情故事应该是从国内开始的：毛毛那时刚刚20出头，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个小混子，从小就不好好上学，抽烟，打架，还纹了满身的大刀，长剑。毛毛经常在外打架惹事也给他的父母添了不少麻烦，天天愁这小子会不会有一天横尸街头，不过毛毛还是比较幸运的，应该说是命硬了点。最严峻的一次是在大排档的一次街头斗殴，两帮人马就坐在隔壁桌吃着烤串喝着啤酒，只是因为隔壁桌的人实在是太能吹牛b了，吹得毛毛这桌人没法屏蔽掉就使劲瞅了隔壁桌那人一眼，于是东北经典的干架前奏就这么响起。“你看jb啥？”“我他妈看你了怎么地？”双方人马都已经站了起来，吹牛b那人率先扑过来就要打，毛毛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扎啤杯朝那小子的脑瓜子就是一下，扎啤杯底儿非常的厚，以他脑袋的硬度肯定是顶不碎它。很自然的，脑袋当场被开飘，血流不止的满脸血，听着有点像我和苏志斌初中那次的造型。两群人马谁也没闲着，顺手拿起身边能用得上的工具，啤酒瓶，椅子，有一个人居然把自己一只鞋脱了下来，拿在手里，这招肯定是跟他爹学的。混战中很明显是毛毛一方占据着优势，突然一道白光在毛毛眼前划过，毛毛只是顺势的往后一退。定住之后才有人看清那是一把菜刀，在头顶的白炽灯照耀下闪烁着银光，那时的东北混子都愿意随身携带一把菜刀，自己厨房就有，碰见警察也好圆谎说自己是厨子，所以说当时的菜刀是武器排行榜的第一名。有人发现刀刃上有血慢慢滴下，大家又把目光转向了毛毛，毛毛这时已经用手捂住了自己喉结部位。古装电影里一般被一剑封喉的人，脖子上几乎喷泉般的溅出鲜血，毛毛这样用手捂住是为了阻挡血液飞溅？反正吓得持刀那人飞奔着离开，剩下的人也都仓皇而逃，大排档老板挥舞着手臂，发疯了似的喊叫“杀人啦，杀人啦”。毛毛的同党怕等会警察来把他们抓走，四下全都没影了，毛毛从容的掏出100块钱放在桌子上，看得老板有些热泪盈眶，没准儿心里在想“这小王八蛋，命都快没了还知道买单，真他妈的是讲究人”。毛毛以最快的速度步行到最近的医院，在喉结处缝了5针，真是命不该绝，没砍到他的动脉上。出院后毛毛感叹道上混的太不靠谱，居然抛下他独自逃跑，从此他也决定改邪归正了。

    毛毛和陈静是在美发培训班上认识的，他们是同学，毛毛说陈静的头发好长好长，由此可以总结毛毛也是个另类，就因为头发长就看上人家了。不过人家陈静长得也可以，因为她从来没谈过恋爱，所以很快就让毛毛给拿下了，从此有了男人的关怀。后来陈静办了出国，搭上了前往大不列颠的航班，挣的是英镑，毛毛也有了出国的念头。由于毛毛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的惹是生非，所以街坊邻居都知道他是个**，街道办不肯给他开证明，连护照都办不了。求人办事必须花钱，可毛毛也没什么钱，虽然毛毛父母赞同他出国可也赞助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下，毛毛偷着把他家的房子给卖了，他爸妈知道后差点没吐血。经过艰难险阻后终于在英国与陈静汇合，同年，他们就在英国注册结婚了。是的，故事到这，一点都不浪漫，在我看来7年来的相濡以沫，共同进退比一瞬间的感动来的更实在。他们攒了几年的钱后才到赫尔开了一家自己的理发店，总算生活有所改变，毛毛这时却想要什么自由。

    又是这样一个到9点才天黑的夏天，在赫尔这个地方呆了足足两年，从零开始，靠自己的努力稍微积攒了一些收获，交到了毛毛这样真心实意的朋友，工作的收入还够我平时的花销，我终于能养活自己了，小小的感动。又要再一次的收拾行囊，一样一样的塞满我的小车，这两年也置办了不少东西，没有车的话还真没法搬。我又去了一趟大桥，我已经数不清已经第几次来了，还是在熟悉的位置停下车，点上一根烟，看着河水，装出一副沉默，脑子里却是空的，不知道想些什么。在这个充满**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故事从这里开始然后再结束。跟妈做了短暂的告别，stan很高兴我终于不在我妈身边了，“嘿嘿，你也别高兴太早，早晚我一定把妈接过来。”毛毛可能是舍不得我，非要跟我一起去bournemouth，换个环境好好自由一下。临行前，陈静来送别，依依不舍的情景看着令人心疼，车已经开走了，从后视镜仍可见他女人眼里闪烁着泪光，他俩可能从来都没分开过吧。加满油后，我们开上了平淡的高速路，再见了熟悉的赫尔，再见了每条都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街道，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