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龟日记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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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 6月9日 星期二 晴 bournemouth

    大学的第一年学习生涯即将结束，我紧锣密鼓的把所有要交的论文，模型和报告整理出来交了上去，同时也松了口气，第一年的科目有点多，总觉得有点手忙脚乱，挂科倒不至于可是想拿到高分却没有把握，毕竟自己没有用那么多时间在学习上，即使我好多个晚上奋战到图书馆关门才回家。想想第一年的课业都很简单应该会安全度过，只能希望秃头simon别找我麻烦。我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英语，如果我在第二年开学前没有拿到雅思6分的话，我还得滚蛋。所有的烦心事都要在这个节骨眼出现，考试费还要50磅，我快要崩溃了，那边在等待工作中煎熬，这边还得为学业上发愁，真他奶奶的累。可能上天就是要我在困境中磨练出一颗坚强的心，可是我很不愿意这样。还好波茅本地就有考点，要不然还得多花不少汽油费。我管妈借了100磅，总算是报了名，无奈这已经是我第四次考雅思了，前三次都是5.5，如果这次还是5.5，我将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被送入精神病院。考试当天我都在祈祷中度过，不管是阿弥陀佛还是哈利路亚我都不吝啬的默念好几遍，果然导致我发挥出色，尤其在口试中，表现得异常轻松，甚至有点夸夸奇谈，头一次我不停的在说，真是有神灵的加持，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分数下来时我再一次摒住呼吸，直接朝总分那看了一眼，是6。

    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后，我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的拿出一份不必遭人质疑的英语等级证书，我操，为了一个6分我容易吗。这表明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再也没有英语这个负担了，我的眼前好像看见了希望在冲我招手，我把手也伸了过去，可惜没人搭理我。

    愉快的事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好事是有连锁反应的，跟倒霉时一样，你们怎么就不能穿插着的出现？我的无犯罪记录搞定了，马上就可以上岗培训，asda那也叫我去上班。假期时我可以全天的去工作，不必担心什么暑假作业，出租车是从早上8点到下午5点，然后直接去asda，工作时间是晚上6点到10点。我的出租车公司叫radio cabs，我非常顺利的考过出租车驾照，再拿到区域政府颁发的上岗证后就可以正式开工了。老板steve是个非常nice的人，对我很客气，怎么看都不像要我1200磅好处费的人，他培训了我一天，主要教我怎么接单，和操作计价器之类的东西。每台车都配一个行车电脑，这个东西很高科技，可以当导航用，可以看新闻，不过它最重要的作用是接收顾客订单，前提是你已经排到了这个区域所有等待出租车中的第一名。这边的出租车很少有在路上跑，因为路上没什么人，基本都是电话叫车，然后总台会把信息发给那辆车。车份子钱也是按英里数算的，一英里要给老板50p，所以不能乱跑，最后还得自己加满油。想想自己从最开始的无照驾驶，到现在成为专业的出租车司机，不可能的事是会变成可能的。

    我第一天正式开工就在市中心排号，因为那的商场超市多，虽然排的司机多但一会的工夫就能轮到第一位置，突然“叮咚”一声，我一个激灵，心想来活啦，马上查看顾客是在什么位置然后要去哪里，在一分钟的时间里把路线都整明白后就启动车子去接人了。到了指定地点，我点一下到达，总台就会自动给顾客去电话，顾客接到电话后就会出来，一个差不多80几岁的英国老太太向我缓慢走来，我问了她的姓名确定是她后，为她开门，帮她把手里的货物放进后备箱，然后送她回家。路程很近，计价器上显示还不到5磅钱，老太太非常慷慨的给了我5磅，然后说剩下的不用找了就当小费。就这样，我奴才般殷勤的服务挣得了第一单。一个出租车公司有几十台车，所以我算过，一天平均也就能接到10个单左右，如果都是这种小单的话就基本赚不着什么钱了。我最喜欢载人去机场，因为路程远，一趟就有20磅，能多挣点，这样的活谁都喜欢，我一个星期能赶上两三次就算不错了。另外，在英国，汽车的普及率相当高，基本人人都有车，驾照就是他们的身份证，所以一般打车的都是那种80岁以上的老年人，或者是晚上去喝酒的年轻人。经常有老年客人打车去医院，超市，商场，我拉过最老的客人是92岁高龄的，由于走路费劲，80岁以上的老人都会推着一个辅助行走的小三轮车，车里还能装东西，可谓是老年界的新兴的玩具。每次看到他们的脚脖子肿得像根红皮的火腿后就有种莫名的怜悯，每次扶他们上车时，从衣服外面能感觉到里面的肉都已经松弛垮泄了，就又是一种悲哀。

    2009年 7月 5日 星期日 晴 bournemouth

    可能人生不是平平淡淡就是大起大落，在我从事出租车行业一个月后，就再也联系不到小白，他手机的账单也开始陆续往我家的地址邮寄。我疑惑的拿着账单去手机通讯公司，希望他们不要再把别人的账单寄给我，因为这会让我很害怕。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终于成为现实，小白那部手机是在我的名下签的购机合同，所以联系不到他，只能从我的银行账户里划款。每月80磅的费用要还一年，我操，非常的不开心，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的给自己增加负担，为什么我不能置之它而不理？电话也没有给我。每天起早贪黑的开出租车，一天也就40来磅，跟在外卖店挣的差不多，还损失了1200磅，小白这个大骗子，他和他女朋友都已经消失了。几天之后我收到了一封催款信，警告我要是再不交手机费就会让我上法庭，一星期内收到了好几封，本来我的小心脏承受压力就弱，这真的给我造成了强有力的打击。我幻想着穿着一身正装，坐在被告席里被法官问“你是否认罪？”我上网查了一下请律师的费用，便宜的每小时都一百多磅，小白他两口子这一对王八蛋真是把我给害惨了，我幼小的心灵瞬间觉得世界都不美好了，脑袋都要炸了。没想到我堂堂20几岁的成年男子，大老爷们，在异国他乡没被老外欺负，却被祖国同胞给骗得痛不欲生。终于我鼓起勇气，吸回要流出的泪水，抚平心中的愤怒，像接受投降般的付了一个月账单。还剩11个月的每月80磅，加上欠王飞的1000磅，我的假期俨然成为我的负债之旅。就算有时觉着快hold不住了也得咬紧牙关，夹紧菊花。为了让自己长记性，了解人心善恶，这是我活了23年的人生中吃了最大的一次亏，真冤枉。

    还好我有两份工作，asda的工作也顺利进行着，我的工作在整个超市的大后方，主要就是负责把货物从大货车上卸下来，然后运到仓库，最后再运到超市里，名副其实的体力活。正式工作果然比较正规，上下班要打卡，休息时间不能过长，按时完成工作。这里的员工就像个小联合国，哪里的人都有，南美的，亚洲的，欧洲的，操着不同口音英语的人叽叽呱呱的到处都是。最重要的是公司给员工提供食堂，而且价钱合理，我点了份大号的萝卜和肉的馅饼，补充些能量以备接下来的体力活。我的部门经理大块头greg每次见到我都会拍拍我的胳膊问“肌肉练得怎么样了？”gred比划出拳击动作想跟我比划比划，傻子都能看的出，我跟他的量级相差悬殊，感觉他一只手能轻松把我拎起来。每次大货车都会送来好多货品，什么吃的，喝的，洗涤品等等都会放在运货板上，再用保鲜膜牢牢的缠上，我刚开始用人力液压车把这些拉走，但是那玩意太费劲儿了，一个运货板上将近有两吨那么重，我那苗条的小身板刚开始真的是一点都拉不动。大块头gred鄙视的捏了捏我的肱二头肌，然后给我做了遍示范。我稍微看懂一点了，原来干这个是不能用蛮力的，要用巧劲儿，双脚支撑着地面，把全身所有的力气全都放在两条胳膊上，然后使劲一拉，利用惯性和液压车下的轮子，整车的货就会开始滑动。理论知识被我这么分析一通后，我搓着双手，然后向每张手掌都“呸，呸”喷几下口水，我不明白这样做会有什么帮助，只是小时候看见过家里附近拉板车的师傅都这么做，多少能提升一下效果，要不然怎么所有板车师傅都这么干？我的动作都已经摆好，好像在等待考核，greg就站在我旁边看，我使劲从鼻腔里吸了一口气，经过肺部一直延伸到胃里，我沉着运气然后像小宇宙爆发那种使劲一拉。我成功了，扭头看向greg，就像一场足球比赛踢了89分钟还是0:0，在最后一分钟里进球完成了绝杀时那样兴奋。gred也把交叉到前胸的双手放了下来，给我鼓掌以资鼓励，却不幸的吃了我一响闷屁，我可能是用力过猛把吸进去的氧气直接转换成尾气了。我可以很负责的闻到那记闷屁臭的非常够劲儿，把我自己都给熏到了，而且时不时还飘散出萝卜味。greg瞬间捂住口鼻，然后骂骂咧咧的大步走出仓库，中途还不忘回头对我比了个中指，我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他就这么走了，真是担心我的老大会对我留下阴影。有的时候员工不够，greg也要帮忙拉货，但我总感觉他不是那么愿意跟我一起共事。几天后，greg教我用电动液压车，这个东西真很方便，感觉一下子从人工劳动升级到工业革命了。

    2009年 8月 3日 星期一 晴 bournemouth

    在我忙碌工作的氛围下，我的债主王飞却显得很悠闲，抽空还帮他过了个生日。大伙吃完饭一起去酒吧庆祝，王飞出去抽根烟的工夫碰见了一个他在中国餐厅兼职的同事，然后就客气的邀他一块过来喝酒。酒过三巡，换了几个酒吧后，终于喝大了，王飞喝得挺开心，出了门就在路边上蹲着说要吐，大伙等了20分钟他啥也没吐出来，我说“大哥别吐了，天都快亮了。”王飞仍旧蹲在马路边，头低着，脸冲着下水道，但还可以比较理智的回复我“我再吐会。”我看着他除了吐了满地的口水外，一点有营养的东西都不愿意往外倒。其实我比较怕跟王飞出去喝酒，他一喝多就闹腾，酒品极差。你说你喝多了，老实的睡或者趴着多好，非得吵吵要吐还不让别人走。

    之前有过一次跟他去喝酒的惨痛经历，他喝多后就摆这出蹲到马路边上要吐的姿势，我脚都站麻了他还不吐，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只好帮他抠嗓子眼，让他吐完好赶紧走。这家伙死磨硬泡就是不走，没办法只能把他硬拽上车，再开着他的车送他回家。他的车是奔驰里少有的型号，还是手动挡的，可是没有离合器，称之为半自动，开的时候还得跟手挡车一样，一档一档的换。我开手挡的车习惯了，左脚非常愿意踩离合器。王飞在后排座上躺着也不消停，突然他喊“我忍不住啦，我要吐了，停车！”看他那么激动，我觉得这次可能是真吐了，所以毫不犹豫的来了个急刹车，误把刹车当成了离合器，一脚踩到了底儿，车子瞬间停住，王飞由于惯性也从座椅上翻了下去，重重的砸在地上。庆幸我绑了安全带，要不然脑袋也得撞方向盘上。遗憾的是这次王飞还没吐，就像是久旱的天空上布满了乌云却迟迟不下雨，就连经过这么猛烈的撞击都没有想吐的意思。第二天王飞说他还记着昨天的事，他说如果当时他有劲的话肯定会踹我几脚。

    我心想着这次又得把他拽车上了，我翻遍王飞全身也没找到车钥匙，这时有个朋友来电话说王飞的车被撞了。原来是王飞在外面抽烟时碰到的同事，喝high了后拿了王飞的钥匙准备开车送王飞回去，可这小子根本就不会开车，也没有驾照，可能是幻想自己会开。那小子刚坐到车里，点着火后就撞上了两米之外的灯柱子上，玻璃全震碎了，警察快马赶到并控制了现场。在经过酒精测验后，那小子无情的被警察带走了，而且是那种两个彪悍的警察架着他这个瘦小的身躯往前走，他还不住的回头带着感伤的眼神望向我，虽然我还不知道这小子叫啥名，但我敢肯定那一刻他的酒肯定是醒了，我对他摆摆手让他走好。我离开事故现场又返回去找王飞，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王飞居然还在原先的位置继续蹲着，除了一坨一坨的白色粘液，仍然啥都没吐出来，仍然死赖着不走，对付这样的酒品极差的典型，只能采取武力把他强制性的塞进我车里并大声呵斥“别他妈的在我车里吐，听清楚没？”安全把他送回家后，毫不留情的扔床上，临走时还不忘说了句“你的车可能撞废了。”他没多大反应，只是大叫“我还要吐”。第二天我陪王飞到警察局提车，车已经撞变形了，发动机也受了影响，修这部车的价钱远比这部车本身的价值都高。经过协商，肇事者家属赔了车钱给王飞，肇事者被拘留两个星期。

    可能是本命年犯太岁，可能是王飞没有持之以恒的天天穿红裤衩，他的签证又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在英国有个中介公司叫维珍，是专门代办签证的，主要服务对象就是像王飞这种拿学生签证在英国打工的人群。维珍公司帮助他们找到一些野鸡学校，提供所有签证材料再负责把签证搞定的一条龙服务。这种野鸡学校不用去上学，学费也非常少，所以非常的受欢迎，一两千磅就可以全部搞定。维珍可算是英国华人圈的知名品牌，所谓树大招风，都这么牛b的企业了还得瑟，引用一句经典名言“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英国政府部门也没有缺心眼到这个地步，任由你们这些外国人招摇撞骗，最后还把钱都挣到了自己兜里，所以在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夜晚，悄悄捣毁了为中国人民服务的维珍，据说在办公室里搜出了几吨的英镑现钞，所有的野鸡学校被迫关闭。这个新闻轰动了整个英国，成千上万拿着这种签证的中国人也愁了，因为英国政府放话了，所有持有这种签证的人都将被遣送回国。王飞每天都活在忧郁中，他喜欢英国的生活，但是签证马上又要到期了，他这个时候再去上赶子碰抢眼肯定也是死路一条，要是不去，他就成了非法滞留人员，就是所谓的黑户。王飞这人也擅长折腾，我极其佩服他这点，那段日子里，他成天流连于伦敦的各大律师行去咨询，最后终于有了一点眉目。经过他不懈的努力，他去续签时没有被按住，我便没有失去一个朋友，所以他还是幸运的，还是那天他穿了红裤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