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樱奈先前召唤的,那被打断的火轮,竟然重新凝成!
而且马上就落到两人身上!
瞬息之间,陈迁时根本来不及回头看背后发生什么,下意识地往前一扑,整个人盖在了鹿鸣涧身上。
轰!
“火之灵陨”!
藤原樱奈失去鬼哭玉之前,竟然拼着这个刹那,召唤出了这无差别攻击的天火,誓要让他们两人陪葬!典型的东瀛人打法,我死,你也别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陈迁时的纯白气罩倏然展开,却没来得及套在鹿鸣涧身上。
嗡鸣和热浪包围了两人。
鹿鸣涧被这巨响震得头脑一滞,眼前一黑,刹那失去了听觉。
轰鸣过后,她努力睁大眼睛。
时间变得很慢。
冰寒的雪地忽地沸腾,四周燃烧的火焰是邪异的黑红色。
陈迁时身上的白色气罩破灭了。他沉沉地盖在鹿鸣涧身上,一动不动。
鹿鸣涧的心抽搐了一下——但凡有意识的人,都会下意识地移动自己的重心,配合着各种与他人有接触的姿势,显得不那么沉重。
她的侧脸和四肢没有完全被陈迁时覆住,裸露在外的部分也被天火所烧。虽最后一刻开出了“春泥护花”,伤势不至于透骨,皮开肉绽也是免不了的。
但她对这些平日里足以疼死人的烧伤一无所觉般,颤抖着运行着真气,“听风吹雪”,她将自己的生机输入到陈迁时体内——
陈迁时的手指,轻微地弹动了一下。
他没死。他没死!
“迁哥儿!迁哥儿你坚持住……”
内心盈满着失而复得的喜悦,鹿鸣涧固然虚弱,但重新充满了精神。
这“火灵陨”只维持了一瞬间的大爆炸,此时已经熄灭了大半,可雪地消融,露出了大片的青黑石地,坚硬嶙峋。鹿鸣涧身下的地面,是周围唯一一处还有残雪的地方。
她不敢直接坐起来,怕那样会动到身上的陈迁时,她稳稳托着他的身子,一点点挪着,把自己的躯体从他身下抽了出来,将他就着本来的姿势放在了雪地上。
她跪坐着,看着陈迁时触目惊心的背面。
他本来飘逸绝伦的道袍自然是毁了,宽大的剑匣帮他挡了一部分伤害,但剑匣的系带熔了,剑匣滚在一旁。
高冠毁了,束起的头发散着,没了太半,背上和四肢成片的皮肤被烧掉,红白相间的血肉直接暴露在空气里,夹杂着多处灼焦的黑黄组织。
……不忍卒睹。
就算是萍水相逢的伤患——甚至是家养的小猫小狗小猪伤成这样时,鹿鸣涧看了都会不忍心,何况这是陈迁时!
眼泪一下就滚出来了。
迁哥儿是整个人用后背接了这记“火灵陨”啊……他该有多疼?
不顾自己生机的稀薄,鹿鸣涧不要命般调动着养心诀,将温养血肉的混元真气汩汩输入陈迁时身体。若是平时,万花纯阳两门所修同为混元,彼此疗伤时事半功倍,可是陈迁时伤得实在太重了。他的经脉都凝滞了般,鹿鸣涧推送进去的真气,似乎在他体内都流动不了。
战前被她拆下来,放在远处的药箱,被天火波及已经焚烧殆尽,许多药和医具都在药箱里。她把随身带着的生肌疗伤药塞进了他口中,可他咽都咽不下去。她只有用真气推着药进了他的喉管,推着药缓缓滑进了他肚子里。
尽管她随身带着的还有一套针具,但他现在这副样子,如果不先处理伤口,她根本都没法施针。
陈迁时的生机肉眼可见地逝去着。
鹿鸣涧左右环顾,无人可帮忙。没有办法,她用了最后的法子。她手上涌起了翠绿色真气,一朵黄蕊碧华般地“南风吐月”凝聚而出。
将“南风吐月”贴在陈迁时身上,浅碧真气迅速化作了一层皮肤般,将他整个包裹起来,与外界完全隔绝。
陈迁时不动了,像真正死去一般。
鹿鸣涧很是忐忑。她从来没对将死之人使用过“南风吐月”,不知道这暂时彻底凝固生机的法子,对着快要死掉的人,能不能算一种续命的手段。
她将雪名和陈迁时之前收殓的三把纯阳佩剑一并绑了,挂在自己身前,弃了剑匣。
鹿鸣涧小心翼翼地背起了冰冷的陈迁时。
尽管她知道这种冰冷是“南风吐月”自带的效果,但陈迁时这如同尸体一般的触感,还是让她心悸不已。
她想要用轻功,可是根本飞不起来。她将生机都给他续命了,如今丹田干涸、形容枯槁,战斗力和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没有多大分别。
鹿鸣涧吸了吸鼻子,负着陈迁时,蹒跚地往山下行去。
布鞋烧毁了,她脚底被严重烫伤,在石上、雪里如此一走,血泡破了,留下鲜红的足迹,煞是瘆人。可还未下至峰底,她便气力尽竭,摇晃着扑倒在地。
鹿鸣涧用最后的意识调整了一下姿势,把陈迁时勉强摆在一个相对安全舒适的位置,将自己垫在他身下。
她只昏迷了一小会儿,便以救陈迁时的意志重新醒来,拼命地想要起身。
突然,一支气剑落在了她身旁,随之展开了一个圆球形的水蓝色气场,鹿鸣涧只觉得身上各处已经麻木的疼痛突然鲜活起来,直刺得她差点惨呼出声。
可她知道,这是血肉活性恢复的表征,说明这气场能够救他们!
“‘镇山河’。”
她努力抬头,看见一行数个或中年、或青年的道人落在了身前。打头那个黑发长髯,抱了柄拂尘,甫一着地,便蹲下来察看了陈迁时。
道人对鹿鸣涧点头道:“多谢。”
鹿鸣涧张嘴,但没说出话,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她身体和精神都已紧绷到达极限。知道陈迁时的同门们来到,他大抵得救了,她一放松,便再也撑不下去。
————————
鹿鸣涧醒来时,是在纯阳宫的一间客房。
身上的被子很厚,屋里的炭火也生得很旺。一个小道童正拿了个大蒲扇,昏昏欲睡地坐在煎药的小炉子边。
鹿鸣涧一睁眼,便猛地坐起,吓得那小道童“哇”了一声,叫着“醒了她醒了”跑出门报信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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