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东瀛话?”
“你的耳朵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那我换一种语言与你讲。”
“哼,莫名其妙。”
黑衣青年饮了一口酒递给李睦仁。
“给你,这可是我从老头子那里偷来的好货,一口就是一桌宴席。”
李睦仁摇头说道:“我从不饮酒,因为酒会让人懈怠。”
黑衣青年摇头说道:“我看你年纪不如我,但想来也不过小二三岁,思想就这般老成了吗?”
李睦仁观察他周身打扮,虽是一片黑色,但是从头到脚,甚至是伞,无一不是精致名品,显然颇有身价。
李睦仁斜目说道:“如果要听故事,那便给钱吧。”
“你想要多少?”
“五十文足矣。”
“仅仅五十文吗?”
“我现在很穷,只是希望明早能吃一顿饱饭再安然回家。”
黑衣人摸了摸了口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抱歉,我今天只带了十文铜板。”
说着便将铜板取出,递给李睦仁。
李睦仁也不介意,将铜板放进装三味线的盒中,说道:“罢了,这十文就算是你方才偷听付的钱吧。”
李睦仁正要继续讲故事,却听见不远处的小巷有骚乱声,他看向黑衣青年,见对方神色淡然,应是与之有关无疑。
黑衣青年撑伞出行。
“抱歉,我内急,去去就回。”
李睦仁也不理会,在雷声与雨声中拨弦。
等到黑衣青年回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黑衣青年在雨中一路小跑,笑着说道:“久等啦,久等啦,若是觉得困啦,你可以先睡,我守在你身旁。”
李睦仁鼻尖微动,警惕地说道:“虽然很淡,但你身上确实有血腥味。”
黑衣青年笑意更盛,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这世道不安定,只是去一下茅厕,便看到有人斗殴,动不动就是拿刀拿刺的,一不小心就染上了血腥味,哈哈哈哈……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李睦仁重复道:“我说……血腥味。”
忽来戒备。
冷眼对视。
淡淡的血腥味自黑衣青年身上流入李睦仁鼻息。一点一点,隐约有其他金属与血液发生反应的味道。
身藏明器吗?
李睦仁观察青年身上每一个细节。
两人屏息凝视。
黑衣青年似乎不欲引起争端,说道:“聪明人应该明白,有时一言不发就可以避免的争端,有时一句话就会头破血流。”
李睦仁看了一眼立花遥,对黑衣青年说道:“但我却不希望你这种有故事的人随意接近我重视的人。”
“有故事的人吗?”黑衣青年微笑道:“真是委婉的说法,那少年啊,现在我有一个问题请教。”
李睦仁说道:“你讲吧。”
黑衣青年说道:“你讨厌厮杀吗?”
李睦仁说道:“否。”
黑衣青年说道:“真好,我也是。”
一言出,心思把定。
一言落,深夜开局。
停下的拨弦,落伞的手掌。
此刻都空闲下来。
身心高度集中。
一息,只需要一息。
也许是一道闪电,也许是一片落英,只需要一个契机,绷紧的神经就会拉动全身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制服对手。
突然!
“嗷……”
一声哈欠让两人瞳孔,却因为声音实在太过懒散,又立刻松懈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
立花遥突然醒了过来,她伸开懒腰,睡眼惺忪,一副悠然姿态。
“没做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看向外面。
车站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雷声渐息,和风吹云。
朗月渐出,明天将会是爽朗的晴天。
看出两人不一样的氛围,立花遥看向黑衣青年问道:“你是谁?”
黑衣青年正要开口。
李睦仁却是抢先一步说道:“他只是一个躲雨的朋友。”
立花遥看了看无雨的夜空,说道:“躲雨的朋友?”
听到李睦仁的话,黑衣青年立时会意,微微一笑,捡起雨伞,抖了抖上面的水,神态自然。
“是啊,我只是一个躲雨的……朋友。”
……
……
……
清晨,小吃店。
豆浆,素包。
看着桌上简单却十分合口的早餐,立花遥有些纳闷,自己睡着的时候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睦仁突然问道:“你不是只有十文钱吗?”
黑衣青年说道:“我上一趟茅厕,捡到一个钱包。”
想到黑衣青年身上的血腥味,李睦仁说道:“那你真是好运。”
黑衣青年不以为意,说道:“像帝京这种地方,遍地都是钱包,聪明的人用高明的手段,堂而皇之榨取金钱,也只有我这种蠢蛋才会拿死人的钱吧。”
李睦仁自然明白,像黑衣青年这样,有能力在帝京取人性命又满不在乎的人,必然在应天府有一定地位和特权,所以李睦仁对的话,并不感冒。
“你并非是蠢蛋,而是寻求刺激的人。而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身上沾满血腥,却贸然接近不欲沾染血腥的人。”
黑衣青年摊开手,说道:“话虽如此,见到你,我反而像是见到同类一样,感到亲切,以你对危机的敏感,你身上的血腥会比我少吗?”
李睦仁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青年说道:“谁知道呢?有人称呼我为徐,但我的大哥、堂弟们也都姓徐,但大哥他们执行正义,杀人除恶,而我只是为了爽,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徐吧。也有人说我是幽灵,真有意思,如果你在乎称谓,就叫我柒好啦,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不妥,好像会遭报应。”
听到柒罗里吧嗦的一串,李睦仁只觉得这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青年,有些自恋。
“嗯?不对!”
早餐店距离车站不远,李睦仁看向那处发生事故的巷子,发现那里竟然毫无动静,对柒问道:“按理说,你在小巷中杀人,此刻应该有人发现尸体才对,就算你远处埋尸,也不可能毫无痕迹。”
柒点头说道:“看来睦仁君你是刚到应天府,对吗?”
李睦仁说道:“然也。”
柒指了指青石板铺成的地面。
“那你可知道帝京下,有一条冥河?”
李睦仁不识帝京掌故,只得无言。
一旁,立花遥细细思索说道:“莫非是指一百多年前,由天子督造,历时十三年的地下工程吗?”
柒用赞赏的眼光看向立花遥。
“你知道得不少啊。”
李睦仁问道:“那究竟是什么?”
立花遥说道:“据说某一年应天府发生了罕见的水灾,水涝难以排除,牵连甚广,甚至引发瘟疫。那时帝国天子虽已大政奉还于民,却还是亲自出山,请来西土与帝国的专家,并亲自主持大事,将应天府的地下,改造成宛若深渊峡谷一般的险地,为确保水流通畅,不存阻塞之物,内中布置了可怕的切割网道,任何物体落入其中,哪怕是一架钢琴,也会被顷刻间被水流与钢刀切成碎片。但也正因为这般便利,百姓们逐渐把这项工程当做是一种处理垃圾的办法,任何不想要的事物都要投进地下工程中去,甚至后来还有人认为这条人工河的拜物教,而在某一段时间,帝国的某些暴力组织,还曾将这条地下河当成是一种处理叛徒的酷刑,正因为这般恐怖,这项工程后来才被封死了可以自由出入地面的通道,并被称为冥河。”
李睦仁说道:“既然出入的通道已被封死,为何你又会谈起冥河?”
柒笑道:“你真是不知变通,方才这位姑娘也说啦,是自由出入地面的通道被封死,而非所有的通道被封死,毕竟冥河的主要作用是为了让水涝永不发生,怎么可能会把所有通道都封闭。何况冥河通道无数,有些只进不出,有些只出不进,而通过这些通道的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粉身碎骨。”
如此一说,李睦仁算是明白啦。
“你的意思是这附近应该有只可入而不可出的冥河通道,所以,你把人……”
黑衣青年点点头,承认道:“没错,我把人扔了进入……不过你不必担心,只有身份不明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待遇。那两人本就是通过非法手段混入帝京的流民,根据帝京地下世界的规则,没有身份的人被投进冥河,只要无人举报,便不必受到制裁,反之,若是将有正规身份的人投入冥河,便是违反规定,若被抓住,任何人都难以说情。”
李睦仁并没有论证两人的身份问题,毕竟这两人的生死与自己毫无关系,说道:“听起来,这项规定似乎来自一段很漫长的故事。”
柒说道:“是啊,类似这样的禁忌还有很多呢。偌大的应天府里,鬼市、百饕楼、冥河深处、禁城小庐……近百年来的帝京故事,从来都是知其源头,不知其尽头,它们皆是现在时,是进行时,甚至是未来时,又哪里能说尽?”
立花遥内急,看向两人,说道:“抱歉,我出去一下。”
柒看着立花遥的背影,对李睦仁问道:“你的女朋友看上去蛮不错的。”
李睦仁却是一脸平淡说道:“只是朋友。”
柒笑意更浓,说道:“这么香的女孩儿,你就不怕我出手吗?”
李睦仁冷冷说道:“也许在你出手之前就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柒托着腮帮说道:“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如果你这一句谶语害得我永远死不掉,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李睦仁说道:“你还没问我的名字。”
柒说道:“这么希望我记住你吗?”
李睦仁说道:“非也,如果未来有相杀的机会,提前记住我的名字,省得我在你死前念上一遍。”
柒站起身,说道:“你真是逗趣的东瀛人,和我见过的那些一本正经的伪君子一点也不像。”
李睦仁说道:“记得离开前,先把帐结了。”
“真是小气的人啊。”
结完账,柒对李睦仁正色道:“警觉不错,反应不错,你的身手应该也是不错,未来,东瀛人的组织或许会对你劝诱。”
李睦仁感觉他话意有指。
“你想说什么?”
“小心一个人,如果他要招募你,千万拒绝。”
“谁?”
“天满屋的光太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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