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贺菱回门。
马车上,席子沛牵着贺菱的手显得有些局促,他是有些畏惧这个岳父的,贺家老爷是岳父,又是上峰。
贺家老爷公务上极尽严苛,从不与下头的玩笑,自己公差中从不敢与他顶撞,如今做了翁婿,贺家不怎么,席子沛倒是日日揣着忐忑。
高娶这件事上于谁家都一样,总觉得是低人一等。若不是真心喜欢贺菱,他肯定别扭的不行。
几次说与父亲,可父亲却过,这事顶好的姻缘了。他自是会好好待贺菱,只是想到岳丈,还是有些发怵。
一旁的贺菱看破丈夫的心思,他为人敦厚又谦和,几日相处下来瞧着公婆对她也是极好,她柔声宽慰道,“夫君不必担心,父亲疼惜我,夫君也对我好,不必太过忧心。”
贺菱长着颗七窍玲珑的心思。
席子沛听言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给这位新婚的妻子堆起来一个明媚的笑意来。
又想到母亲许舜今日出门前叮嘱他,过些日子要将府里的一应事务尽数交给贺菱,郑重的对妻子贺菱说,“娘子,今日母亲说要将府里的对牌交于娘子,你可想管家?席家三院琐事繁多,若你不愿,我就回了母亲。”
娶了亲的席子沛显然要比从前更会关照人,从前只知道读书考功名,如今却觉得要更好才配得上身边的贺菱。
贺菱笑出声,“你这人,母亲这么说是抬举我,我们若是拒了岂不是躲懒。我愿意的。”
说着,左右探看丈夫的脸,洋洋自得道,“嗯,我贺菱定是前世救了什么定要紧的任务,老天才赐给我这样好的夫婿。”
这样奉承话,席子沛很受用,不好意思的将妻子揽进怀中,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席子沛脑子闪过大婚那日二房的事情,心想,若是不先说给贺菱,只怕她后面察觉了会恼了我,更怕她会应付不来。
姑母与席子沄的性子,怕是会欺负了贺菱去。想到此处,席子沛更是不安。
他将家中诸事细细讲给贺菱 ,贺菱是个喜怒不言于表的清淡性子,沉静的听着,面上看不出任何颜色。
... ...
二人之间沉默良久,席子沛开口,“你,你可会觉得我家有些复杂。”
说了许久,席子沛始终都未曾说自己不是许舜亲生,只是个庶出。
他担心妻子会嫌弃自己,便是刚才说的都觉得有些多,今日回门,本该高兴。
贺菱不会后悔了吧。毕竟哪个女人也不愿夫家事情一堆。
贺菱叹息一声,她婚事不顺,几次退亲后她本就对婚事不报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这般当真可爱。
他本事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功名,虽说听说是庶出,可是席卢看重。贺菱也不是看中门楣,这样的夫君已经顶好了。
“怎会?”贺菱反手双手搭在他的手上,“你是怕我应付不来,才将前路先说给我,我都明白。”
马车骤然停下,贺菱的嬷嬷在车外道,“姑娘,姑爷,到了。”
外面的喜炮开始热闹的响起来,“噼里啪啦”让人听着都振奋。
贺菱的话没说完,趴在席子沛耳边一字一句说,“你我夫妻一体,夫君只管将差事办好,家中诸事自有娘子我来周旋。”
此言一出,席子沛也笑出声,欣慰不已,他双手作揖打趣说,“那就有劳娘子了。”
贺菱瘪着笑没忍住,随即挽着新婚的丈夫一道下了马车,贺家老爷门上相迎,看着女儿面露笑意,心中欣慰不已。
另一头,宫里的内侍到了仁王府传旨。
宗旸被封为章王,出使北胡,于半月后启程。
只是这旨意竟是由仁王承接的,传旨的内侍说不必让宗旸亲自接旨,由仁王传达即可。
仁王心中欢喜欣慰,佯装推却几番,半推半就的接了旨。向来旨意都要亲接,也好便于亲自谢恩,若是代接旨意一般是由上峰官职可以代替承旨。
说明内侍也都认为,宗旸是仁王的人。
大同封王的皇子很有讲究,册封后要去宫里谢恩,谢过皇恩后要去侍奉祖宗牌位,钦天监选了吉日再行册封礼。
册封之后,文书才会到各省,内饰局做新衣,一直到来年才会给新王封府。一般得了册封后,众人才能正式称王。
受宠的皇子,速度快也要半年才能办完,宗旸的旨意上却说,“一应册封礼数,待回京后各司承办。”
这句话颇有深意。
仁王多年殿前行走,这旨意他马上就察觉到,接了旨意递给传旨内侍一包沉甸甸的赏银,“这旨意让本王不解,七弟办差回来也要许久... ...”
内侍得了赏银,眼底滑过一缕嘲讽,“这旨意本就是贵妃娘娘求来的,不让章王... ...”
忽而,内侍不语一脸惊恐,将兰花指抬到嘴边笑出声,“瞧瞧奴婢这记性,如今还未册封呢,还不能称章王,不让七殿下接旨,也省去许多麻烦。”
仁王蹙眉,“这真真是让本王为难啊。”
虽说是他亲求的册封,彼时一时感谢宗旸相救,如今过了许多日子,册封的事情他还是介意的。毕竟宗旸也是皇子,封了王就有继承的资格。
最好就是册封了也如同没有册封一般。
如今甚好,仁王知道,夺嫡路上,他只需要踩死老三宗宏就好。
太子之路,绝对不能再凭白成长起来绊脚石才好。
送走了内侍,仁王回身看见站在回廊侧的廖居。
他微微蹙眉,随即眉头展开。
廖居是有才气,只是为人孤傲,对自己的几个谋士与部下诸多不满,他已经被自己冷落了好几个月了。
他心底轻视些许,内心平添几分嫌弃,到底是布衣军师,便是再有才也需要伯乐。自己这个伯乐不悦,什么军师谋士都是狗屁。
“殿下。”廖居礼数周全的问候。
仁王嗯了一声,“天气寒冷,先生病了就该好好将养,怎得出来了?”
他言语之间,比起这寒冬更是冰冷,廖居才情不得施展,颓废不已。
他心底陡然凉意四起,“已经大好了,殿下府上诸多才俊。老朽年龄大了,乡中还有三亩父辈留下的旧田... ...”
话未说毕,仁王冷哼一声,“先生去意已决?”
“老朽大概已经老迈,学识跟不上咯,大病初愈如梦初醒,殿下前途光明,登基指日可待,可老朽这个岁数,只怕是瞧不上了。三日病,五日病的,恐会拖累了点殿下。”廖居说的气馁。
一个老迈固执的老头,如此言语已经将是尊严放到最低了。他虽固执,确实个自傲的老头。
仁王有些心软,毕竟他也曾相助过自己,他侧目示意,近侍上前。
“给先生封一百金,好生送先生离开。”仁王言毕,朝着府里走去。
廖居立在原处,望着仁王出神。
少年得志,又有高贵的父母自诩尊贵至尊,目光却只能看见三寸之地,这天下未定,未来未可知呢。
廖居本以为仁王便是最快的途径,谁承想只是个草包,他此生只为天下最贤明的君主。
以仁王心性,今日离开,恐怕他还有后招,毕竟自己曾接近过仁王最核心的权利,若是反投三皇子宗宏,将是威胁他最直接的匕首。
仁王决计不会留自己一条命,成了这把匕首。廖居在仁王府上的三年,看了太多宗迟的凉薄。
一辆牛车,廖居蹒跚上车。
“驾”的一声,牛车缓缓起步,行在京都城里他尚且安全,可若是离开了京都,当即他就会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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