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曲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凌天

    玄烛知道与他再争论下去，也是徒劳，便剜了他一眼，转而问到：“为何你给我的绢丝，包罗万象，却独独没有暑雀的记载？”

    “当初后羿射九日，九日精魂化为暑雀一族。说是暑雀一族，实际上却只有一人。日月为天地灵气之源，暑雀乃九日精魂所化，所以自是不同于一般的生灵。世间六界，虽将暑雀归为神界，司北方大地，主四时之序，但准确说，并不属于任何一界。”

    “自暑雀孕生以来，便凌驾于六界生灵之上，独来独往。六界之人，鲜少有人了解过。又怎会有绢丝记载？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暑雀的孕生，本就是天道为弥补后羿射九日之事。又怎会让人记载在绢丝之上？”

    “那暑雀既然谓之为雀，为何你不能如同花月一般，化而为鸟？”

    炙羽盯着玄烛，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想让我驮着你飞？”

    玄烛笑了笑，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我怎么敢让堂堂九帝神尊驮着我飞？”

    “你还有不敢的？”

    “嘿……嘿嘿……”

    “想都别想！”

    “为什么？”玄烛扁了扁嘴。

    “不为什么！”

    炙羽忽然一个急转，骤然下落。玄烛吓得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炙羽嘴角勾出一丝笑容，心情大好，不一会儿，便落在了凌天居。

    “九哥哥！”

    承灵原本就守在凌天居的门口，见到炙羽，立刻朝他跑过来，想要冲进他的怀里。

    可跑近了，却见到玄烛正被炙羽揽在怀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挠了挠脑袋：“玄烛姐姐。”

    玄烛尴尬地将炙羽推开，脸上有些燥热：“我爹呢？”

    “在你的院子里呢，问玉姐姐正在照顾他。”

    “我去看看。”

    “我与你一同过去。”炙羽说到。

    玄烛点了点头，三人便朝着玄烛的院子而去。

    虽是深冬，可院子里的梨花开得兴致盎然，仿佛全然不顾四时轮序，开谢只依照它的心情一般。

    那莹白色的梨花，一簇簇地挤在枝头。偶有清风拂过，几片花瓣随风而下。

    蝉风坐在树下，他能闻到淡淡的梨花香气。

    他记得，在鞠凌于天的时候，村子前也有一株梨树。没到结果的季节，黄澄澄的梨子便会挂满枝头。

    念念最爱吃梨，总是爬到那棵梨树上去摘梨子吃。

    可他们在村子里，不过是随着流民而来，安顿在村子里的外来户。常有村子里的孩子，不让念念摘梨子吃。甚至有一次，用石子扔正在摘梨子的念念，让她不慎从树上摔落下来，断了小腿。

    他是个没本事的，哪怕皎兽属于神界，可即便是在人界，他也让念念受尽欺凌。

    他的念念现在长大了，在雅山之时，那一身修为便让他惊叹。她再也不用受人欺负。可那一身修为，究竟是福是祸？他也说不清楚。

    如今的他，断了手足，也看不见了，什么都做不了。只望，他的念念以后能平平安安的。

    突然蝉风觉得身上一暖，摸上去，应当是一件狐裘。

    “多谢问玉姑娘。”

    问玉笑了笑：“不必客气。您是玄烛的父亲，我做这些都是应当的。我来烹茶吧，您爱喝初雨露芽，我来给您烹一壶。”

    “有劳了。”

    “您不知，初雨露芽是这凌天居主人亲手制的，一年只有一小饼，左右不过二两。我也就是趁着他不在凌天居，这才取了每日烹上一壶。”

    蝉风听了有些着急：“这怎可使得？在这里叨扰，本就不好了，还偷主人家的茶喝……”

    问玉“噗嗤”一笑：“若是我一个人这儿，自然是不敢喝，那主人脾气不好，知道了定会打折我的双腿。可如今您在这儿，我可就不怕了，得趁着机会多喝一点儿。他若是知道了，定不会说我什么。”

    “这……这是为何？”蝉风被她说得有些糊涂了。

    “您到时候便知道了。”

    正说着，玄烛与炙羽、承灵三人走了进来。

    “爹爹与问玉在烹什么茶？好香啊！”玄烛一进院落，便快步跑到蝉风身边蹲下，细细地端详起来。

    不似在山洞中没日没夜地被汲取灵气，加之皎兽自愈能力极强，蝉风此时面色已经好了许多。

    问玉朝炙羽挑了挑眉，脆生生地回答道：“初雨露芽。”

    炙羽却看都不曾看她一眼，随着玄烛走到蝉风身边，到了杯茶递给玄烛：“跑那么快，也不怕摔。先喝杯茶休息会儿。”

    玄烛接过茶一饮而尽。

    “这位是？”

    “这便是那位脾气特别不好的主人。”问玉赶忙答道。

    “……”

    “……”

    “咳咳……在下蝉风，多谢先生收留。在此叨扰多时，还……还饮了先生心头所好，实在是羞愧。”

    “无妨，茶本来就是用来喝的。”炙羽回答道。

    “我就说，他知道是你喝的，定说无妨。”

    炙羽冷冷地朝问玉看了一眼：“你若是闲得慌，我便让你爹爹早日将族中之事交与你打理。”

    “……”问玉赶忙退到一旁，怯怯地望着炙羽：“你们聊，你们聊，我烹茶……”

    “爹爹可有感觉那里不适？”

    蝉风摇了摇头：“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死不了，也好不了。只是能知道我的念念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

    玄烛突然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了下来。

    小的时候，她总是爱哭鼻子。每次一哭鼻子，爹爹便会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替她抹去眼泪。

    可现在，他再也看不见她哭，也没有手可以去替她抹去眼泪了。

    见到玄烛落泪，炙羽一阵心疼：“别哭了，难看。”

    玄烛脸上挂着泪痕，狠狠地瞪了炙羽一眼。

    “我从未说过，他治不好。”炙羽声音冷清，却又带着一丝难言的温柔。

    “你说什么？”

    “我能治好他。”

    “可……”

    再生手足，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可什么？我有骗过你？”

    是，他从未骗过她。即便是他说能让她修行，他也做到了。

    玄烛双眼灿灿地望着炙羽。

    蝉风亦是激动万分，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到：“先生此话当真？”

    “当真。”

    “那……那蝉风先在此谢过先生。待到蝉风康复之后，再报答先生再造之恩。倒时只要先生开口，只要蝉风能做的，定不负先生。”

    听到蝉风的话，炙羽似笑非笑地望着玄烛：“好，那到时候我开口，还望您不要拒绝。”

    “定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