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 第五章信

    veritasnihilvereturnisiabscondi(真相无所惧,唯怕被隐瞒。)1

    ————摘自古代瑞瓦希尔王国《大石柱法》序言

    铁蹄踏在铺满青草的路面上,发出的沉闷响声敲击着人们的心底。鲜红的披风包裹着一个个硕壮身躯催动着高大的战马在我们的四周盘旋。

    人们畏惧的看着已经包围了自己的骑兵,似乎逐渐收拢的骑士团队伍就要掀起一片可怕的红色风暴淹没过来。

    “盾墙!”异国腔调的呐喊从我身后不远处回荡着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撞击我的身体,似真似幻的声音在我耳边荡漾,我突然发觉自己的身子无比沉重,我艰难的转过头,看到维德士兵正把紧密排靠在一起的长盾尖利的底角砸在地上,被震起的泥土向上抛起,然后画着圆弧溅落在四周。

    人喊、马嘶、盔甲的摩擦声和兵器的摆动在我耳边回响,逐渐模糊,最后我只感觉四周的一切都迅速拔高,自己的身体如同漂浮在空中般向后倒去,浸没在杂密的草地中……

    黑暗中,我不停的被鞭挞。“亵du者!”无数这样的指控侵袭我的心灵,甚至我隐约看了到自己崇敬的莫汉老师也走向远远的地方抛弃了我。

    当我在若有若无的呼唤声中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的时候,逐渐从模糊变的清晰的身影在我眼前晃荡着。

    身边似乎被高大严密的人群围拢住的压抑让我不停的喘着粗气,然后我似乎看到随着一阵骚动,人群散开,微带草根气息的湿润凉风吹拂在了我的脸上。

    “亲爱的朋友,你就如同一个真正受到眷顾的幸运儿……”我的耳边轻轻回荡着一个低吟,那似乎是威瑟,又似乎不是。沉重的眼皮逐渐盖住光亮,然后那声音再次虚幻般的响起“……不过你不能再睡了朋友,挑战已经发出,号角已经响起……我们在等待着呢。醒一醒,别再睡了……”

    用了极大力量睁开眼睛,我看到了距离很近的威瑟的脸,还有就是围在旁边的纽克和梅奥勋爵。

    “发生什么事了,”我喘着粗气问着,闷涨的身子被汗趴趴的衬衣裹着说不出的难受“我怎么昏倒了?”

    威瑟凑的很近的脸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向后离开,可他的声音依然显的那么低,甚至让我认为他是在刻意压低声音怕人听到:“你是接受到了神启吗?或者真的只是在说胡话?”

    “祭司!注意你的言行!”梅奥勋爵同样低声的驳斥着威瑟,那样子倒象是怕有什么秘密被揭穿似的。

    在我困惑的注视下,纽克跪下身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祭司,不论是神启还是其他我们无法理解的原因,对于你的虔诚我们都无比尊重,或者应该说是敬仰更恰当。”

    “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我的困惑更重了,我回过头看着走过来的祭司长匹秉·陶坦,这位只想以自己的医术传播赫特荣光的救世团祭司长,现在脸上却带着一种激动,或者说是躁动更合适的表情。

    “是的,这的确是个事情,”他有些词不达意的回答着,他先是仔细看了看我的喉头,然后又掀起我的头发认真观察了一下,才用和别人一样谨慎的小声对我说:“就在刚才,你晕倒了,所有的人都被吓住了,那些突然出现的骑士近卫军和维德的使者都立即离开了我们,好象我们随时可能把什么灾难传播给他们,”

    匹秉·陶坦有些絮叨的说着,这让我很惊讶,虽然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我却始终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个罗嗦的人。

    “还是让我说吧,否则我们的晚餐就只剩一堆可怜的土豆和肉块了。”威瑟不耐烦的打断了祭司长的话“你的确病了。不过不是瘟疫,或者按祭司长的说法,你是太疲倦了。再加上你刚刚和那个维德的疯子在雨中比剑,受了凉,所以晕倒了。”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古怪的看着我,然后放缓声音慢慢的说:“不过奇迹就在这里,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你不停的背诵《神喻录》里的章节,有很多早被人遗忘的句子也被你背诵了出来。另外……”他再次停下,弯下腰贴在我的耳边小声的说:“你甚至胆大狂妄的引用《黄金之子》里的句子:fatumleahetarilluminatiomea,vita、dulcedo、spes!(我的命运就是赫特赐予的生命,甘甜和希望)”说着,他的嘴巴凑到离我耳朵更近的地方小声问着:“你当时真的昏迷了吗?还是又一次欺骗了所有人?和创造圣迹一样的欺骗可是会遭到惩罚的。”

    “他们认为这是神启,大人。”救世团祭司长终于凑上来用一种肯定的语气结束了威瑟在我耳边的威胁“而且,而且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神启,以前在很多教典上都有过类似的纪录,赫特赐予一些被承认者神圣的启示,让他们在半睡半醒中通过神秘的力量接受崇高的启示。”

    “就如同那些异教骗吃骗喝的神棍,用不知所云的胡说八道蒙蔽可怜的羔羊。”威瑟露骨的讥讽让祭司长一阵愤怒,他低声的谴责着这个贵族出身的捐金祭司的亵du和肤浅,同时用一种虔诚的语气请求我的原谅。这让我觉得自己好象真成了被赫特眷顾的幸运儿,不过接下来威瑟的小声叮嘱却让我吓的全身颤抖“不过我说朋友,如果你再不能想办法约束自己那个喜欢胡乱呓语的毛病,我们大家就可能全死在你这个小小的缺点上,尽管这个缺点让我们所有人都有幸成了圣迹的一部分。”

    “你在亵du一位圣徒。”匹秉·陶坦不满的抗议着,那种激动的样子倒好象威瑟冒犯的是他自己一样“你也是这个圣迹的见证者,应该知道这对我们所有人拥有什么样的意义,对伯多堡又拥有什么样的意义。不要忘了塔兰特古老的谚语,谨言谨行方是智慧。”

    “我只是个粗俗的捐金诵经祭司,不是靠诡辩和故作睿智自抬身价的神仆,”说着,他似乎有意无意的扫了匹秉·陶坦和纽克一眼“也许有人认为陪伴在一个被人们公认为圣徒的人身边是一种荣耀,可是神的启示和救赎大概离我太远了,我无法感受到这个荣光。我想我只能做个粗俗的捐金祭司了。”

    “不,”我用力坐起来,由祭司长的搀扶着下了床,看着眼前这个和我并肩战斗的年轻贵族,这个总是用轻浮和讥讽的外甲掩盖内心的祭司“你不是个粗俗的捐金祭司,正象你说的那样,你是我的朋友。”

    听到我的话,威瑟的嘴角滑稽的划个圆弧刚要开口,一个年轻的小侍从恰好走进了帐篷“大人,我的主人莱格伯爵正等待各位大人,他希望见到……”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叙述式的语气看着我说:“‘能被称为圣徒的奇迹’。”


    ‘被称为圣徒的奇迹’是以一种摇摇晃晃的姿势出现在伯爵面前的,当看到在高低不平的乱石滩上为了寻找道路不停跳跃的我的时候,正蹲在一条小溪边喝水的伯爵站了起来,他随意的抹了抹嘴角的水渍,然后歪着头看着正走近的我。

    “我一直以为圣徒都是命令挡在身前的障碍自己躲开的,不论是石头、树木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莱格伯爵一边捋着额下的胡子一边问我,那样子倒真象是在对一个严肃的问题求教一样,不过从他渗透着怪异的腔调里,却可以听出更多的讥讽和蔑视。

    我低下头看着脚前的一缕青草,然后用平静谦卑的声音低低的回答着:“任何奇迹事实上都有它可以解释的一面,可更多被关注的是不为世人理解的一面,因为……quothominestotsententiae(神圣语)。”

    “你说什么?”伯爵在稍微一愣之后突然满脸涨红的质问着我,因为距离并不远,当我直视他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他敞开的衣领间不住耸动的胸毛。

    “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想法,大人。”我把刚才的话用塔兰特语又说了一遍。然后再次低下了头。可是我清楚的感觉到了他对我的恨意。

    再高贵的身份也无法掩饰他的恼羞成怒。毕竟作为帝国身份显赫的贵族,当面对一个身份低微的持剑祭司的时候,崇高的地位却无法掩盖知识的贫乏,面对垄断着知识之源的神仆们,帝国贵族心底的敌意总是能在即使是最不适合的场合爆发出来。

    塔兰特的贵族有很多人不识字……这个想法突然跳进了我的头脑,尽管这个事实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可这恰恰也正是令神仆们得以对帝国产生巨大影响的力量来源。

    事实上在祭司中和民间里始终流传着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先帝克缇达安一世曾经因为被他的皇室祭司明目张胆的蒙骗在一张契约上用了印章,以至整整一千塔亩的好牧场被无偿过主到了这个胆大包天的祭司名下。而之所以出现这种事情,只是因为伟大的先帝不识字……

    巨大的知识之力被牢牢的紧握在隐身在各个神殿的祭司们的手中。然后这些身披法袍的神仆就利用这种力量肆意解释和篡改被世人奉为金圭玉律的教义或是世俗成文法。

    大概这才是赫特的意志得以被世人膜拜的真正原因吧。我心头突然闪过这样个念头。

    可是这样毫无边际的联想立即就被伯爵刻意压制的粗重声音打断了。

    “我到这里来不是听你用神圣语传播教义的。”伯爵走到我面前冷冷的说“或者应该说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和愉快的约会。”

    说着,他从自己敞开的衬衫领口里拿出了一个挂在脖子上的信筒“听着祭司,我不管你能使用多少种语言背诵《神喻录》,或者是能写出多少首情诗。我只要你知道,这里有一封信在你看完之后我会把它烧掉,然后没有人会承认曾经有过这样一封信,即使是站在神廷的教宗面前也一样,你明白吗?”

    我有些意外和诧异的连忙点头,我从没想到过有一天高贵孤傲的莱格伯爵会成为一个信使,而且是一个专门给我传递信笺的信使。这实在让我既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

    独自一个人走到小溪的岸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我缓慢的拆开了这封用芦丝草纸写成的信,其实当刚刚看到这信纸质地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跳的不停。在整个大陆上通常人们使用的是造价便宜又耐用的柚草纸,即使是很多富庶的神殿,也只有一些十分珍贵的古来文献和《神喻录》珍本经文才使用虽然耐久却造价昂贵且制作手续繁杂的乳鹿皮纸作为书写的纸张。而芦丝草纸,却是价格绝对不逊于乳鹿皮纸的另一种植草纸张,而且这种更加洁白柔软的纸张因为材料的缺乏始终只在那些拥有特权和出产芦丝草封地的大贵族当中才有。可是这个给我写信的人不但使用的是芦丝草纸,甚至可以让高贵的莱格伯爵充当信使的角色,这个人的身份其实已经是呼之欲出了,而当我我拆开没有任何标记的蜡封,看到信中的一行行虽然平和却言辞隐晦的内容之后,我终于被无尽的迷茫和畏惧征服了。

    “我的朋友(这个开头的称呼让我的心突的一震):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称呼是否符合我们双方的身份,但是至少我可以保证这并不辱没了你。我的家族是拥有塔兰特高贵血统的家族,我的祖先对荣誉和高洁的矜持是我为之骄傲的源泉。历史上,我家族的战号2总是在战场上首先响起,而且这种荣誉也传到了我的手上,我深深的希望能够保持和捍卫这个荣誉,更希望这个荣誉能够为塔兰特带来无上的光荣和尊严,就是这样的信念最终驱使我给你写下如下的内容,我希望通过我们共同的朋友,同样对塔兰特抱持着高贵忠诚的莱格伯爵传递我对你的友善,同时我希望能够得到你我期望中的回应。”

    只是看到这个开头,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我放下了手里的信,紧张的向四周看去,可是除了暗郁的树林中特有的压抑和摇摆的枝叶阴影,我只能看到在不远处同样坐在一块石头上盯着我的伯爵。

    这一切是阴谋吗?我暗暗自问,因为这个我揣度中的写信者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才使得我无法接受,可是如果说要为了对付我而让一位姓莱格的贵族扮演这样一个角色,我又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但是如果因此就认为这封信的真实性,又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这个并不可靠的‘圣徒’的身份。

    但是,不论如何我现在必须把这封信看完,至少,我要知道在塔兰特卡亚,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于是在惶恐我不安的心情之下,我再次拿起那封信,仔细的,甚至是字字咀嚼的看了下去。

    而下面的正文,第一句话就是:

    “我的朋友,首先让我恭喜你成为了一位圣徒,而更重要的是,你是一位和瑞瓦希尔的索肯·拉·惠特科劳·勒奎尔公爵一样‘活着的圣徒’……”

    1这里借用拉丁法谚,不必深究。

    2战号:西方国家贵族在战斗时候呼喊的一种作为激励和区别各自家族的传统的战斗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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