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 13

    ,

    总是很害怕太阳照射眼睛的感觉,晃眼的刺痛往往让我晕眩。生活在黑暗中或心里有阴影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习惯。这是一个喜欢独处,与嘈杂相互遗弃的种群。太阳就是我们的敌人。

    有时候会很倔强地直视太阳,就像一个背负仇恨的人,在被捆绑的时候逼视着对方的眼睛。那是上帝的窥视之眼,他能看到阳光所能遁入的每一个角落。但他却不允许我盯着他看。每次我都会滴下很大颗的眼泪。

    每次看窗外的时候,我都会很迷惘。瞳孔放大的一刻,所有的事物都会停顿,无论是穿梭的人群还是迎面的风。尤其站在很高的窗口,在这里,我的视野会很宽阔。曾有一段时间总喜欢坐在与rose合租的住所的窗口一直不停地抽烟,直到舌头再也感觉不到刺激。

    突然想起这样的诗句:

    我站在高处

    看着下面的人

    唱着,跳着,欢快着

    不能完全体会其间的意境,只能认为只有神的超脱才能这样俯视苍生。而此刻窗台上凝重的脸只能说明他们的快乐不属于我,所以我无动于衷。我在这里寻找的不是快乐。而是生存与忏悔。

    编辑已经忙完了他的前一桩事,我从走廊的窗前被请进了办公室。

    这是父亲安排的,我来到这个遥远的北方城市,由他推荐给当地报社谋取一个普通职位。现在,我会遵从他的安排。

    “温州人啊?”编辑低头翻看着我的介绍信,随口问了一下。

    “恩,是的。”我回答得很恭谨,毕竟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温州人很有钱啊,怎么来北方拿小工资呢?多少北方人都想往南方走呢!”

    “想体验一下新生活。不是有句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嘛。我想只要我肯干,在哪里都一样的。”这是在我走的时候,大家鼓励我的话。

    “呵呵,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生活的艰辛,把太多的事想得太简单了。很多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开始都是这么想的。”

    本来想接着他的话继续说点什么的,但想起早前和长辈的争论很多时候都是因不服他们的经验学说而演化的,于是便选择了沉默。开始打量这个宽敞的房间和简洁的陈设,与以前广告公司老总的办公室很相象,一片让人恐慌的苍白。感觉有点凌乱,就像我刚下火车站在沈阳站的前面看着过往的人群一样,完全没有了方向感。但我知道我到达了目的地。

    我顺理成章地被当成一个闲人随便安排在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每天穿白色衬衫,打暗红色领带,夹着空空的公事包和大多数人一样面无表情地在天桥上匆匆走过,然后对办公室里的每个人点头微笑。沈阳的空气湿度很小,风沙很大,于是总会在拥挤破旧的公交车上看到满天的尘埃在从窗格的缝隙透进来的光路中狂肆地飞扬,以及一些体态臃肿或者身材高挑的女人在脸上遮一块面纱,仿佛会让人对面纱后面的神秘产生幻想。

    为了避过阳光我每天出门很早,然后在办公室冲两杯咖啡。下班也走得很晚,有时候会在一个叫卡热布的咖啡厅坐会儿。“卡热布”可能是crab的谐音吧。这里让我想起静水楼台和那个朴实又有品位的中年老板。中午是最难受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那时的太阳炽热到了极点的缘故。不愿出去买饭,总是胡乱随手抓一些不至于让我死去的东西吃。喝很多的咖啡。胃会在中午的时候剧烈地抽搐。

    办公的地方是在市区的一幢高楼里。乘电梯的时候可以享受落差的快感。很多人挤在一个很大空间里,各自拥有一张或凌乱或整洁的办公桌和健康的笑容。办公桌之间没有档板隔开,人们可以很随意地交谈,然后爆出一阵北方性格的笑声,通常也伴随着露出一排看过去很硬朗的牙齿。我不喜欢看到他们的牙齿。

    说话的时候胃里会有恶心的感觉,然后就会想吐,所以我尽量保持沉默。有时候文章里用上很华丽的辞藻就会得到编辑的称赞,他们说这是江南人所特有的聪明和灵气,以及矜持甚至狡诈。我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以显示南方人的含蓄。庸俗的人对另一事物不了解时,就会对其作结论性的猜测。我之前也对东北大汉有过梁山好汉式义盖云天的想象。

    公众的办公室里不允许抽烟,这让我有点难以忍受。我只能长时间地躲在卫生间,一支接一支地把整个白天的损失补回来。抽烟的时候可以隔着玻璃看到附近的学校,那里有鲜活的脸和跳跃的身影。喜欢看操场上一群男生踢球,不知道他们确切的年龄。经常会看到球场上一群人扭打在一起。有一次下很大的雨,却还有人穿着背心在泥泞中混战,操场边上有穿连衣裙的女孩打着伞观望,突然很感动。他们自然不会知道隔壁的办公楼上有人隔着玻璃为此动容,这让我有点得意。窥视其实是很有乐趣的。


    偶尔也会参加一些同事间的聚会,听他们抱怨各种各样的事情,评论世间所有的不公道。大多数时候,我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并不觉得有太多的冤屈需要申诉,也不认为南北人的区别有多大,却听他们说:南方人都很小气,可你不一样。尽量减少喝酒的数量,努力控制对酒精的渴望。曾有段时间糜烂地依赖酒精的麻醉才能入睡,然后在凌晨艰难地呕吐。现在每天出门我都随身带着胃药。

    住在报社的统一宿舍。一起住的还有三个新同事,刚从北方学校的新闻专业毕业。似乎大家都很拘谨,彼此话很少。室内的布置极其简单,一张大方桌子,两张上下铺的床,各自有一个嵌在墙里的柜子。统一的床单,统一的被套,统一的枕巾,像监狱似的,简洁得一丝不挂。过于整洁的地方会让人感觉不自在,特别是抽烟的时候,没人反对,但会做出各种很难受的表情。属于我的那块地方要凌乱一些,那样能多点人气,让我感觉随意,我认为。经常靠在窗台上抽烟,看路灯下走来走去的人。有人靠近的时候会告诉他,我在看楼下的漂亮姑娘,然后打声口哨,表明我的随意。

    依然离不开黑夜的沉浸,我无法理解,不管白天有多劳累,夜晚都无法带给我睡眠。以前rose说我是属于的黑夜的孩子。我想也是吧。

    睡不着的时候打手电看安妮的小说,抽很多的烟。安妮的笔尖在灵魂最敏感的部位来回游走触碰,感觉痒痒的。总想有一个像安妮所描述的女人陪伴着我,那样破碎的女人容易让男人产生溺爱,像暗夜里盛开的妩媚花朵。而我只是想和她一起抽烟。无法想象真实的安妮会是怎样一个女人,她让我想起smoke,那个会抽烟,会哄男人,很能喝酒,神情颓废的漂亮女人。她会24小时什么都不干,只是躺在床上来回不停地听“yestodayoncemore”。她像其他聪明女人一样,间断性地和想念她的男人保持联络,给他们想象,却不给他们希望。我不得不承认安妮的文字很能吸引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记得很久前一个网友说我的文字里有安妮的气息,那时我还没听说过安妮,于是出于好奇在无意中看到她的小说时便买了下来,以至现在离开了她的文字我便无法入睡。对于对文字敏感的人来说,文字的侵蚀要比任何毒品都厉害。像是娇艳的罂粟,潮湿的。

    没事干就听听歌。来回听张学友陈旧的经典歌曲。只听张学友的歌是因为francs的缘故,她以前说喜欢张学友的歌,于是买第一盒磁带回来听,接着便一直懒于更改喜好。大抵人对于第一次的接触都会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和依恋吧。离开温州的时候见过她一面。那天她突然找我,告诉我她想喝酒,她要醉,还说只有在我面前才能放心地醉。

    我关掉她和我的手机,不想有任何事打扰。

    在一个很黑的房间里,看不清她的脸,只有我的烟头忽明忽暗。她依在我怀里,不停地流泪,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她说那个爱了她11年的男人并不是真的在膜拜上帝,而只是为了接近她。我抚mo着她的头,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气,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我告诉她,只有我才是虔诚的。我在她微微张嘴的时候吻了她。感觉很甜美。她的唇薄而柔软,舌头香滑。我用烟头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烙印,为了让自己记住这种感觉和痛楚。

    在吻她的时候,我听到了她轻轻的娇喘声,很诱人,像摄魂的旋律。那个时候我才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爱她。理由很简单,打个比方说,当你心目中的女神赤裸裸地躺在你面前呻吟时,你对她的崇敬还那么忠贞吗?就像你真的亲眼看到了上帝和天使的淫乱时,你的绝望就会和你的忠诚成正比。越是你认为完美的东西,你就越容不下它的一点点暇毗。我没有亲手打碎这个赤裸的神像,因为我仍想她在我的印象中保持完美。

    第二天她打来电话,告诉我那是她的初吻。我说我不是。

    她问我,接吻会不会有孩子。我回答,绝对不会。

    她又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说,听朋友说的。

    “那你朋友怎么知道的?”

    “这是常识,而且他们经验丰富得很。”

    “真的?”

    “是的。”

    “啊?你朋友怎么都这样的啊?神是不允许的。”

    “臭味相投吧。”

    “昨天我们都喝多了是吗?”

    我说:是的

    “那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然后,我们就没再见面了,听说她去了法国。我想我会一直想念她的。

    rose几乎每天都会给我写信。我也每天给她回。喜欢她的文字,里面有轻轻的怨言和幽幽的意境,以及淡淡的清香和牛奶,话梅,洗发水的味道。她也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去一家大医院当了护士,每天用微笑照顾孤单的病人。她原本就是医学院毕业的,现在算是回到了自己的本行。她问我还会不会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她说她不会信了,她现在只想安分地工作,然后嫁人。她说她看到死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我很想告诉她,每天能看到她的信是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坚强下去的精神支柱。

    那天在火车启动的时候,她大喊着告诉我,她会一直等我回来的。这成了我仅存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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