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目送晶华走进村庄,慢慢回家去。月亮挂在龙珠湖上空,似乎窥探着他的心绪。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前冷淡了晶华,晶华才匆匆决定嫁人的,不知道刚才晶华的沉默,是不是对他的怨恨。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当初要是不上高中,说不定她会和晶华恋爱、结婚,至少他愿意和她恋爱、结婚。
“要是那天晚上她在村东大路上等我,又会怎么样呢?”他心里说。
一路上想着和晶华有关的事,到了家里,他又画了一会大奔就上床了。
第二天上午,他正在窗口画大奔时,叶金推着自行车来了。叶金今天先是到上河镇公社大院去看望他,找不到才到他家里来。
俞思就从屋边地上摘了圆胡豆、豇豆、茄子、辣椒、南瓜,从甏里拿出几个鸡蛋,炒了几碗菜,和叶金一边喝浇酒,一边谈天。
叶金第一次有了女朋友,虽然是一位来探亲的北方有夫之妇,而且相处的时间将不会很长,而且据叶金说他也不怎么看得上她,但他毕竟是找到了女朋友,让他对女人也不再神秘。最令叶金得意,也让叶金对那女人产生三分敬重的是:
“那女人不怎么喜欢南方男人,说南方男人皮肤细。”
叶金说着,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黑红的脸,同时那张圆脸上的笑影像水圈儿一样荡漾开来,像是在得意自己是南方男人中的粗皮肤。
俞思想到了春雪花!
这前,从公社回家到现在,他把春雪花推得远远的,他害怕想到春雪花带给他无限的烦愁。现在他像是主动招她来,她来到他面前反有春暖花开的感觉。叶金的临时女人喜欢粗皮肤,想来她自己也不会白嫩到哪里去,叶金为这样的女人得意,俞思似乎感到自己更有理由幸福。
俞思连喝了几口酒,肚里一下子火辣辣的,他的幸福就几乎要溢出来了。他说:
“我是幸福的。”
叶金见他这么说,张大眼看着他。
俞思突然意识到,不能漏泄春光!
他拿过酒壶给叶金满上酒。但是,幸福之水不溢出来也烧开了,他不能阻止锅底的水泡往上冒,一会儿他又说:
“我们公社大院里有一位女子,我认为堪称奇女子。”
叶金的眼睛张得更圆了。
俞思简单地把春雪花的“奇”说了一下。
在叶金的眼里,俞思是个本分人,不作它想,听完后说:
“那你下次给我介绍认识认识!”
“她不喜欢随便交朋友的。”俞思马上说。
“你不是说她会抽烟?我对她会抽烟感兴趣。”
叶金似乎对抽烟的女子有自己的判断。
俞思本来沉浸在春暖花开般的幸福感中,偏偏叶金谈到了高中生活,谈到了杨圆圆。谈到高中生活不谈到杨圆圆也是不可能的。叶金说:
“我听说她今年上大学很有希望。听说她和县委书记的儿子很要好。”
俞思感到胸口被割了一下。
“听说今年给她那个公社的名额是师范学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叶金接着说。
俞思好不容易才“嗯”了一下。
“哼!”叶金鼻孔里出了一声,表示了对像自己这样的人才没能去深造“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不满,“你真是一跤跌在青云里,文章千卷事,命运一时通,福大命大,不如运佳。你看我,成就不比你小,在象岭也算是剧作家,诗人,我家里又是三代红,父亲还是‘工人阶级’,你看看,时不来运不通,坐到树顶也无风。”
叶金在省机关报报屁股上发表过一首豆腐干诗,他也因此成了厂里的文化干事,也因此在他的“文学事业”上真正用了一番苦功,读了很多古文古诗,特别是在“批林批孔”运动中说读了很多供学习借鉴用的法家和供批判用的儒家的古文古诗,他有关批林批孔的诗屡见于象岭县那份不公开发行的机关报上,尤其是他写的一个独幕历史话剧剧本在县“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得到了演出,使他成了县里文人中的红人,那个剧本是批判“孔老二”的,剧本的中心事件是讥刺孔老二作为“圣人”连小孩子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小孩子的问题是:太阳早晨大,中午猛,那么它到底是早晨离我们近还是中午离我们近?
“不过,你分配到农村,又是交了霉运,同我也好不到那里了。我说,你当初为什么不追追杨圆圆?即使她不嫁给你,睡几觉尝个新鲜也是好的。现在是不可能了,你又成了乡巴佬。”
俞思并不在听,曾经的感情,又像暴风雪一样将他夹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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