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辞 第九章反弹琵琶

    小铃子出宫后在皇城中游荡许久往五华山青庐去了。许久不见，也不知师叔如何了。一路走去，路边的花谢了不少，脑中忽而又浮现出那和尚一身青衫穿花拂叶而去的场景。走到青庐前，见师叔的小僮正在擦拭门楣，见小铃子来了远远地就笑着招呼道：“是姑娘回来了啊！”

    小铃子也笑着走上前来“可不是我回来了吗，师叔呢？”

    小僮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诧异道：“姑娘竟不知我家先生在姑娘入宫两日后随他师父云游去了吗？”小铃子心下想到“原来是这样。”脚已踏上门槛，却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小僮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张口说道：“姑娘进宫不久，心事倒多了不少。我家先生出门云游去了，但走前还是交代我一日洒扫庭院三遍是停不得的，连门框都不许染上尘埃，我每天无事都勤勉洒扫着使青庐上下一如先生在时。姑娘难得出宫一趟，院内清净，何不进来坐坐？”

    听小僮说完，小铃子突然想起之前这小僮之前陪自己坐在院中看师叔和和尚下棋，原看他那个样子，还以为是个随性惫懒的人，没想还是自己看错了他。就像.......当初一直以为师叔师父是修道之人，仁慈怀悯，未曾想他们却都有一份杀人于无形的本事。真是可笑，笑自己这么多年来自以为聪明却连身边相处的人都看不清。于是乎笑道：“也好。”进门坐了。小僮照例泡了之前小铃子喜欢的松子茶来，喝着，小僮也坐下，两人聊了许多，小铃子才知道这素日少言看起来随性的人跟在师叔身边久了也算是师叔的半个徒弟，未曾想这小僮竟这般心思缜密。许多东西想通了，许多东西又不合逻辑起来。不愿多想，听着林中涌动的涛声，感受着习习微风，感觉自师父死后这世间只剩下自己一人，这种孤寂之感在此刻越发沉重了些。眼看金乌西坠，小铃子不愿多待找小僮拿了银铃子便起身告辞了。

    来到京城内，比在五华山热闹许多，心中的孤寂之感也消散了许多，但还是无法完全拂去，城中小铃子熟识的地方不多，想来到八仙楼吃了饭再往瓦子里的那家客栈住一晚明日便回宫好了。正出神间忘了自己在走路竟撞到了人。

    正欲道歉间忽而听到有人说：“我说你这小子好无礼，放着大路上这么多人不撞非来撞我老人家，你是何居心？”小铃子觉得这人好无赖又抵赖不得毕竟是自己先撞的他，只得赔不是。这老叟不依不饶间忽然说道：“你.....可不就是余赋归那假道士的座下弟子？他娘的几日不敢来见我还让小僮骗我出去云游去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铃子闻言抬起头，却道是哪位？原来是原先入京时跟师叔斗棋那位灯油周。刚才和师叔庐里的小僮聊天，小僮说这灯油周上次和师叔赌棋输了三间房舍九亩良田，当时虽然当着众人面是把一堆房契地契给了小僮收着。但他心里舍不得，私下来找师叔讨要了几回，无奈来的不巧师叔已然陪着师尊云游去了，走之前未曾交代过这堆房契地契如何处置小僮也不敢善做主张。小铃子慨叹真是冤家路窄。这灯油周原是不讲理的人，此时又喝了些酒，更是胡搅蛮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他既点破了自己的身份，师叔混迹京城十多年，免不了这一堆看热闹的人里有认识师叔的人。无奈之下小铃子只得礼数越发周到地说道“老人家见谅，家师确实云游去了，小的不才，家师临走前打发小的到同门师伯那去学习去了，未曾有幸随家师远游，所以老人家才会在这里看到小的。方才撞到老人家实属无心之失，您想，如若家师真的要躲着您，我躲还来不及何必苦苦撞上来，一来惹得您心下不痛快二来有损家师颜面我回去少不得是要受罚的，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您看，这正好是吃饭的点了，如若老人家肯赏脸，我请客，咱们上这八仙楼去喝酒吃菜，您也和我聊聊家师与您的误会源于何处，毕竟您与家师是老相识了又都年事高了，中间有误会也不好。等家师回来了我也第一时间告知家师，老人家意下如何？”灯油周听了小铃子一席话，多的没听清只听清了“八仙楼”三个字，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八仙楼，那哪是平凡人家吃得起饭喝得起酒的地方，未多思量便应允了。

    小铃子抬脚刚迈进八仙楼，只见掌柜的像预先知道一般迎了上来“公子真是贵客啊贵客，来也不预先招呼一声，小的也好为您预留上好的位子。上次是小的招待不周，这回公子还是随意点，小的做东，不对，以后但凡公子肯赏脸到八仙楼吃饭，都是小的做东。小二，来带这位公子上雅间！公子，请。”

    小铃子心下疑惑怎么才两月不见这掌柜的对自己竟这样殷勤来？问道：“两月不见掌柜的怎这般抬爱了，在下受之不起啊。”

    掌柜的说道：“诶，瞧您说的，您对八仙楼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也只有这粗茶淡饭能报答您了，您快别这么说了，来，楼上请楼上请，小的这就引您上雅间。”

    小铃子心中暗笑到：你这八仙楼的饭菜是粗茶淡饭，那这京中的百姓吃的竟都是些什么东西？带着灯油周随掌柜的上楼，落座后小铃子旁敲侧击，才知道这掌柜的父亲临终前最大的愿望是能得皇帝亲笔御赐的招牌。待将八仙楼传给眼前这位掌柜，虽然经过数年经营，八仙楼虽成了京城最好的酒楼，也有不少达官贵人肯赏脸到这吃饭，但掌柜的未曾见过皇帝更不要提完成先父遗愿，直到小铃子前来。那日小铃子摔琴后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在八仙楼设宴等着小铃子，杨金礼去寻小铃子时自己就在皇帝身边伺候着，得瞻圣颜，这是恩一；皇帝问了民间许多事自己都一一按自己的见闻回答了，能在皇帝跟前说话，这是恩二；后来杨金礼回来带回了以为穷困书生，皇帝与这书生聊得投机，心中高兴。自己也暗中知道了那穷困书生是小铃子表兄，后来小铃子这位表兄说若皇上真看重他们表兄弟俩，那么斗胆请皇帝御笔为这位掌柜讨要个招牌。皇帝先是一愣后来下令准备纸笔，这一来一去之间完成了先父遗愿这是恩三；这事情传了出去，许多人慕名前来，八仙楼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这是恩四。合起来这可不就是大恩大德么？

    小铃子笑着听完，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些曲折。只是这掌柜的肯把自己奉为上宾不过是看在皇帝等了自己一下午的份上，更兼自己一时发了善心救起的那位书生误打误撞帮他讨要了招牌完成了先父遗愿。谁知这不是皇帝不愿回宫才在八仙楼呆了许久，谁知这不是皇帝做戏给天下人看才赐的御笔，谁又知这不是掌柜的一厢情愿？罢了，虽听到那书生讨要御笔时是替他捏了把汗，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有何不妥？更何况自己误打误撞间竟收获了这样好的永久饭票，其他的，都不打紧!

    席间有掌柜的作陪，掌柜的自报了家门说自己姓曲，问小铃子该怎么称呼，小铃子随口胡诌了个说自己姓林。谈笑间小铃子自己心下孤寂，但又有些欢喜不免多喝了几杯。喝得开心了，也就不管身在何处，今日何日今宵何宵了。直拍着掌柜的肩膀说：“我的本事你也晓得，但还有更绝的，小爷今天喝得开心，你去取琵琶来，小爷给你露一手！”掌柜的命小二去找店铺买了上好的琵琶来，只见小玲子手指勾了勾琴弦心下喜欢，弹着弹着竟反弹起琵琶来，只是一曲《十面埋伏》在夜里惊坏了许多楼里吃饭的人，只是小铃子哪里知道这楼里吃饭的人里边有不少故人，他这遭又引得许多人注目了。小铃子看着目瞪口呆的掌柜和灯油周拿起酒杯一仰脖全喝了，大笑起来问道：“如何？”掌柜的只得赔笑到“极好，绝妙！”灯油周更是吓得话都不敢说，只是这口上不说，心里去打起了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