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晕目眩挣扎着走了两步,虚软的身子一颠,秀蝶又踉跄地摔倒在沙漠上。
在进入陇西城后,似乎不幸和幸运一直紧随着她。一路打听过来,没到军营就遇上个知道谷生情况的,原来他们早已换防去了范阳;就在秀蝶沮丧失望、不知所措时,那告知她消息的人却帮她联系了个去范阳的骆队,虽然他们要走得是关外,但这么多人总比她一个人去要方便得多,再说自己一路上一身男装,又蓬头垢面的,真没人注意她的性别。
在来到陇西第二天,她们就出发了。秀蝶的心里再次充满了希望。可走出没几里,突然西边尘土飞扬,一群马队冲到面前,还没看清是哪里的部族;不远处一股兵马,一眨眼工夫也奔腾而至。前面一队个个急奔狂窜,后面之人不由分说,挥刀便砍。秀蝶吓得大叫大喊,脚却如生了根般,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看见别人四散奔逃,才回过神来,没命地往人少的地方跑,可毕竟多日劳顿,还是落在后面,听着身后带着风声的脚步,头也不敢回,只是用上全身的力气去逃;突然只觉背后一阵疼痛,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酷寒入骨的冰冷将她刺醒。太阳早没了踪迹,夜色泼洒开笼罩了整个大地。“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你为什么在出门时不和大家商量商量?以为自己出过几次门就了不起了,可以轻而易举地征服无法预料的前途了?”秀蝶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的鲁莽!
她趴在地上,像无依无靠的孤草一般。
头顶有月有星,多少次自己带着裳华坐在院中,望着她们去回忆那已往的美梦,在她们的光辉中凄然感动。“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那个人一去不复返,柔弱无力的手中只有他临别时留下的银锁。也安慰过自己,时光的过去是极快的,待到银河再现时,又能够鹊桥暗度;哪知等了再等,只是音信全无。凄凉欲绝的意味在心头一天比一天更强烈地缠绕,红烛淋下的热泪一天比一天更增多……
没有蜀道之难,可有家却归不得。三年漂泊,家中只靠谎言掩盖。曾经骄傲地夸下海口,而今如何能默默归去?也知老母依闾期待,并不介意锦衣未就;待得图谋归计时,又在趑趄中停下了脚步。
听得陇西战事已平,又使她燃起对朦胧前程的激情。人事无常,沧桑多变,相知相爱必有冥冥中的操纵。千山阻隔,也只是信息,不是灵魂,她能感到他就在远方等着她。这个念头一起,风声滴雨、鸟鸣花开,都似带着他的气息,她的五官、面庞、躯体、心灵在这气息中又恢复了活力;而高挂在天的苍白月亮也变得更加妩媚和蔼、可爱多情,那浸在月色中的,有她,也必有他。
一天天尽量存储,从每一件有他的事物中;力量在一钱一两地增加,天空在一吹一涤中明亮……
直到那一天,她又循着熟悉的小路,来到他们最爱的树林边,自己的灵魂就如树根贴紧大地般贴进他,那要走出去的坚定信念来势之猛,让她无力抗拒。
千辛万苦,长途跋涉,好容易要看到结果,却被这一场没来由的搏杀冲得烟消云散。
现在怎么办?这是什么地方?秀蝶用力支起半个身子,旷野中一片幽暗,只有风吹来的沙粒无情地拍打在脸上。想到自己要在这杳无人烟的原野中,被深夜的寒冽无情地整整抽打一晚时,她就再不认为自己有体力去与之抗衡了。脑海里才升起这个念头,刚刚清醒的意识立即溃散,伴着如冥间号角的夜风,缥缈地飞向远方。
“娘,裳华的花花好看吗?”裳华那稚嫩的小手轻拂着秀蝶的面庞,一束鲜花伸到她眼前,“娘你去哪儿啦,裳华都找不见你啦,娘,裳华听话,再不要爹爹,娘别生气!你回来,回来吧,裳华想娘,好想娘——”秀蝶斗然一惊,“不不,我的宝贝,娘不会丢下你的,娘来了,娘来了。”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气,秀蝶蓦地睁开睛,“呼”地坐了起来。她楞了下神,用力吸了口身边的冷气,透过朦胧的月光,再次仔细地环顾四周:自己身边竟然七横八竖躺着些死人死马,这让她不由惊从心起,彻底清醒过来。她伸手摸了摸已没有知觉的后背,似乎没有出血,这使她又恢复了些信心。一而再地深呼吸后,她鼓起余力爬到不远处的一具尸体旁,剥下皮裘裹住自己,又在另一具尸体身上翻出些干粮和水袋,强迫自己吃下去。“裳华,等着娘,娘会找到爹,和他一起回去,到那时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秀蝶抬头望了望在云间穿梭的月亮,艰难地向南边爬去。
从没感到东方的曙光会让人如此快活,虽然身下是沙漠与草原的交汇地,但不远处出现的一片绿洲却使秀蝶心花怒放。她倔强地爬起来,向前走,跌倒了,再爬起来……
太阳又显示出它的威力,炽烈地黄沙开始烧烤她的脚底,可那片绿洲还像是与她保持着原来的距离。她又一次跌倒在地。“自己是不是越来越走向沙漠深处?那绿洲会不会就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景?”
秀蝶仰面倒在沙尘中,彻底迷失了方向。那绿洲发现秀蝶认清了它的真面目,也随风消散了。她爬在地上苦笑着:“老天连这一点幻象也拿走了。”
太阳落下又升起,水和干粮都没有了,秀蝶觉得天地大得出奇,许多从心灵深处向外奔涌的思绪都被沙漠掩埋,而自己不久也将化作这里的沙粒。
又一处蜃景出现在她眼前,一群马队奔驰而来。“沙漠中这么多幻象,如果我站在这里,在别得什么地方,会不会有人也看到我的幻影?如果能留下一个影象,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有机会知道我的死因。”想到这儿,她支撑着站了起来,惊觉那人马并非蜃景。她激动地差点再次昏倒,拼命顶住才没有倒下。那些人突见大漠中立起一人,便向她驶来,进前勒马询问。秀蝶连说带比,但却不知是什么部族,是否能听明白。他们愣了半日,又互相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像是头领之人点了点头,把她抱上马背。
这一群人虽与她言语不通,但很是好客,见她孤单可怜,就带着她一路向前。也许觉得中原汉人中多有文弱书生,加上秀蝶灰头土脸,这些人也没太在意,一路上除了给她吃喝,晚上就和她一起挤在毛毡帐篷里休息。
秀蝶在鬼门关上溜达了一圈又活了过来,自然是想先养好身体再图别的,也就诸事不忌。
行了几日,地下草木渐多,秀蝶精力也渐渐恢复。这一日来到一座城下,这伙人放下秀蝶,又给她留下几钱银子后,并不进城却向西而去。
秀蝶死里逃生,自是感慨万千,世事难料、变化无常,而且阴差阳错被带到范阳城下,也是自己所行之目的地。
走进一家客栈,秀蝶要了一间客房,胡乱吃了口东西,倒头就睡。昏昏深深中,只见真儿高挑柳眉,责备她不辞而别;又见母亲走来哭述对她的思念;忽然裳华拉着谷生跑了进来,吵着要一起回家;她这里却乱作一团,外套、鞋子、包袱一样也找不到,好不容易穿戴好,一转眼,人都没了,她又陷进茫茫大漠之中。正当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咣当”一声,把她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客栈酒保与几名官兵已拥到床边。
“你们要干什么?”秀蝶裹紧被子,缩到床角。
一个像是带头的,上前大喝一声道:“好你个契丹坐探,胆敢来范阳刺探军情,问你想死还是思活,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免得我动手。”
秀蝶云山雾绕:“你在说什么,什么坐探,军情?我听不懂。”
那酒保抢前一步,说道:“你逢人就鬼鬼崇崇打听军中事情,以为我听不到?看看你那双贼眼,就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还想抵赖。”
“我是寻亲走错了地方,如何成了奸细?”秀蝶明白过来,连忙解释。
那酒保脖子一梗,说道:“那你问东问西地打听军队换防的事,却是为何?军爷在此,你还取狡辩。”
“敬酒不吃你吃罚酒,非得老爷们动手不成。”那带头的没了耐心,一摆手,两个当兵的冲上前去,把秀蝶从被子里拎了出来。
秀蝶一边挣扎,一边说:“我真是千里迢迢从南方来寻亲的,我要找得人和你们一样,也是为国尽忠的军士。”
那些人哪里肯听,不由分说,拖着秀蝶就往外走。秀蝶想摆脱他们的控制,大喊大叫着极力往回缩,挣扯中,她的头巾不慎滑落,一头乌黑青丝散落下来。
那头领一见,更得意地胡子跳了几跳,说道:“啊哈!我一进门就见你不男不女,原来真是乔装改扮来打探军情的,这城里我已抓了几个坐探,想来你们是一伙的,正好带回去让你们在大牢里团聚,走。”
他们一拥而上,架起秀蝶出了客栈。
一脸凶相的狱卒把秀蝶连推带搡进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后,即不再理会她,叮里当啷落锁后径直走了。
“我是冤枉的,我是来寻人的,你们听我解释啊!”秀蝶扑到房门口,冲着那背影大喊道。
那身影径直而去,头也不回。
秀蝶绝望地收回目光,开始打量自己的容身之处。牢房不大,紧挨天棚处有个巴掌大的窗户,一丝光线从外有气无力地投射进来;牢房里大半个地方都被一些恐怖怪状的刑具所占有;堆在墙角散发着霉潮味的干草垛里,几只老鼠“吱吱”叫着钻来钻去;秀蝶头皮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想不到回到自家国土上,会被关进牢里。
这只是场误会,在沙漠中都能起死回生,何况在这里?他们总要提审自己的,那时候就可以一切大白于天下。说不定他们还会到军中找他来对质,那时自己不是又少了许多周折,就见到他了吗?秀蝶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找了个自认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她闭上眼睛,想定定神,可那些翻腾着的思绪,却像煮沸的热水,一刻也静不下来。
“小丫头,你是为什么进来的?”一个苍老干巴的声音飘了过来。
秀蝶吓了一跳,却见对面牢房里,一个面孔干裂粗糙得像松树皮的老头把乱蓬蓬的脑袋伸到大腿粗的柞木之间,看着她。那边牢房比这间大,里面或躺或坐挤挤捱捱关了七八个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有的前身脊背都带血的,还有的腿肿得碗口来粗,正是过过堂的样子。
秀蝶吓出一身冷汗,才平静了些的心又狂跳起来。
“问你话呢。”另一个年轻人也凑过来说。
“他们抓错人了。”秀蝶怯怯地说。
“来这的人都这么说。”那年轻人话音一落,牢里的人哄地笑开了。
“不是本地人吧?”老人又问道。
秀蝶点点头,轻声说:“我是来寻亲的,也不知为什么就给关了进来。”
“没地儿说理的事多啦,”老头叹道,“你进来了就得自个儿当心啊。”
“这王法之地总得给人个讲话的机会吧,没个我丈夫为国打仗,我却被当成奸细关在这里的道理。”秀蝶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听过秀才遇上兵吗?”那年轻的又趁了过来,“这就是有理说不清的地方。”
“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你自己小心为好。”老人好心地提醒着。
“谁说帮不了?”一个粗黑壮实的汉子也移到栅栏着,上下打量着秀蝶。
秀蝶抬眼望去,见此人目光中淫邪一片,就别过身去,不再出声。
可那人却似来了精神,继续鼓噪道:“你们瞧瞧这妞儿,他妈的披头散发还这么标致!看那小脸儿,那小腰,那娇样儿,比丽香院的头牌姑娘还水灵呢!”
本来七横八竖散在牢里的人们,一下子来了劲头,都挤到栅栏前,一个断了腿了大声叫道:“王□□子的相好就是个小妖精,和她一比,都不能讲是有人样的!”
“水灵姐儿,叫什么名字,告诉哥哥。”
“都是有过男人的人啦,害什么臊啊。”
“这不是更让哥哥看着喜欢吗?”
“妞儿,哥一会和牢头说说,过去疼你去。”
……
秀蝶如何见识到这样的场面?一片污言秽语中,真有死的心。她转身坐到旁边一个大型刑具后,背对向这边,轻轻抽泣着。
“何苦戏弄她一个小女娃儿,”那老头看不下去,“有几个是真正有来由地被关在这里的,大家安分些才好。”
那先前凑上来的小子睨起眼睛,审视着老头儿,说道:“咋唬什么?你算老几啊你,爷们儿好不容易寻个开心,你搅什么局?老子今天正好手痒,动不了她,还动不了你?”说着一把将老头推倒在地,骑在身下就打,有几个犯人见了,也吆喝着上来,老人大声喊叫着,却似乎更激起那伙人的兽性,一时拳头如雨点般没头没脑地向老头身上砸去。
秀蝶扑到栅栏门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惨剧。半天才透过一口气来,急得冲进来的方向大叫:“出人命啦,快救人啊!快救人啊!”只见影影绰绰有两个人影儿往这边走,在半路却又像瞧热闹似的停了下来,之后一转身又走了回去。
“救人呀,干什么去呀,回来,救人呀!”秀蝶扯着脖子朝那两个背影去得方向吼,可再没人过来。
愤怒和失望在秀蝶心中翻滚,她忍不住喊道:“这是什么王法禁地,在□□大牢中都有人欺压良善,胡作非为,真是杀人如草不闻声啊!”
那些人打累了,已分散开坐着去了,再没有人理会她的话,而那老头儿扒在地上已是一动不动……
秀蝶在惊惧和焦躁中挨着,不时溜到栅栏边看一眼那老头儿,直到天亮那老头始终没动窝。
送饭时,一个狱卒过去看了一眼,嘴里骂骂咧咧地出去后,一会儿又带着个狱卒过来。那带头打人的青年一骨碌爬起来,凑到狱卒近前,咬了半天耳朵,那狱卒低头想了想,一挥手,让青年和新进来的狱卒一道把老头抬了出去。
“一条人命呀!”两行清冷的眼珠顺着秀蝶瘦削的面庞不可抑制地滑落下来,打在她的前襟上。“这是为了什么呀!”她瘫软地坐在地上,盼着快来人提审。
所有的人都死气沉沉的,半日才来了个送饭的狱卒。在给她递上饭筒时,却死死盯着她的脸看,嘴里不停咽着口水。秀蝶吓得双腿发软,转身又藏到刑具后面。只听那人嘴里嘀咕着晦气、死老头儿什么的,未了还冲里面轻哼了一声,“没几天,等处理了这老头的事儿,我也快活快活!”
秀蝶不明就里,但这话似乎是冲她来的。想着这里的人心比牢房还黑暗,秀蝶已没有了饥饿的感觉。
一天一夜都没人搭理她,一种会不明不白死去的感觉,让秀蝶惊慌意乱。
第三天突然进来两个狱卒,并不理会她的惊讶,径直架了她来到前面的班房里。这里白纸糊得平平展展的天棚,刮得干干净净的墙壁,桌椅、水壶茶碗一应俱全,真是地狱中的天堂。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坐在桌子后面,正喝着茶水,见秀蝶进来,也不要她跪,只上下打量了她半日,才开口说道:“你是哪里人氏?”
秀蝶脑子飞快地转着,不知这军官是何用意,是说实话还是编个故事?
“说呀。”旁边的一个狱卒推了推她。
反正已到了这步田地,不如豁出去搏上一把。想到这儿,秀蝶轻声答道:“小妇人杨州人氏。”
“一看就知是江南女子,细皮嫩肉,可怜见的。”这话让秀蝶心中一抖,立时想起狱中的那些个无赖们和那送饭的狱卒。她下意识地扶了下胸口,那里别着一只特别的武器。
那军官并不注意,又问道:“大老远的,来这边陲之地,却是为何呀?”
秀蝶定了定神,回答道:“我丈夫在边关服役,几年没有音信,同去边关之人,回乡的有十之五六,而家中又突遭意外,小女子不得已才抛头露面千里寻夫。”
“可知你丈夫在哪位将军麾下?”
“说是定国侯旗下,回乡的人说在陇西,小妇人走到陇西,才打听到他们那一队已换防来了范阳,现在董大人麾下,小妇人就跟着一支驼队向西,一路找到这里。”
那军官冷笑一声,点头说道:“说得好顺溜,想来这些词儿在心里也是打了十几个来回的吧。”
秀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瞪着眼睛看着他。
那军官不由又哼了一声,“看见天真烂漫的,装起来还蛮像那么回事的。”
秀蝶明白过来,急得直摆手,“我没装,我说得都是真话!”
“真话?你个小娘子,千里迢迢从南到西再到北,你腿脚上好功夫嘛!”军官又冷笑一声,“算啦,别在演戏,我让你见个人,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把手一挥,一个狱卒带着个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白白净净,一身绸布长衫,却也整齐斯文。军官指着那个男子对秀蝶说:“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秀蝶莫名其妙地望了望那男子,又看了看军官,“军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军官似乎失去了耐心,面上显出怒色,“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娘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们家可是把我的彩礼银子一分不少都拿了去的。我不能人财两空啊!”被带进来的男子开口说道。
“谁是你娘子?你不要在军官面前胡说八道!”秀蝶急得提高了嗓门,心里乱成一团。
那男子看上去也急了,跺着脚说:“自古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都和我出来了,却又要跑,你让我如何回去与父母交待?”
“你,你,”秀蝶气得全身颤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个男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又没得罪你,你干嘛要跑到这里来说这些没头头脑话来?”
“你不和我回去也不行,我有婚书在此!”那男子从袖笼里掏出一张红纸在秀蝶面前抖了抖,“你是我的人,我还没说你给我丢了多大的人呢,你却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我为了找你费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银子?你太没良心了!”
“你个骗子、疯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害我做什么!”秀蝶抓起桌上的茶碗就向他头上抛去!那男子一闪身,茶碗正打在他身后狱卒的肩上。
“反了你啦!这里是你们夫妇打骂的地方吗?”那军官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跳了起来,“你个没刚性的东西,连自己老婆也收拾不住,马上把她带走,回家好好管教管教!”
“是是是是是,”那男子一叠连声地答应着,拉起秀蝶就往外走。“你放开我!你放开我!”秀蝶又推又躲,却无法挣脱他的手臂。
就在两人拉扯之时,一个狱卒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那军官说:“头儿,许大人来啦!”
军官一听,立马带着众人随着那狱卒迎了出去。
秀蝶这里见已无别人,就冲着那男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那男子一笑,“救你的人。”
“救我?”秀蝶对他没有一丝信任感,“那你是谁派来的?”
“这你就不用问了,反正你要出去就得配合我。”男子拉着她向外走。
秀蝶突然有了主意,她顺从地跟着他来到牢狱门口。
先前的几个狱卒军官都立在门前,一个面容威武、身材魁伟的将军骑在马上,正询问着什么。
秀蝶猛然挣脱那男子的手臂,飞奔到将军近前,双膝跪倒,大喊冤枉。
那将军跨下战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女子惊了一下,哒哒向后退了两步;马上的将军拧起眉头,冲着牢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没等牢头答话,那男子已跟了过来,跪在马前说道:“大人息怒,这是小人的妻子。”
“我不是他妻子,不是。”秀蝶泪流满面,哽咽出声。
“大人,她是不乐意和我回去,才在这时哭闹的。”
“我根本不认识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将军心烦地挥了挥手,“一个一个说!”
“大人——”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住口,还是牢头你说吧!”将军用马鞭一指牢头。
牢头点头哈腰,“是是是!那女子是被我们当成契丹奸细抓回来的。可回来仔细一问,不过是个从江南才嫁到北方的女子而已。这小子就是她丈夫。”
“他不是,不是!”秀蝶急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被两个狱卒按住了。
“你先住口,”将军一指秀蝶,又对那男子说,“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男子叩首道:“小人是冀州人氏,姓贾,以来往贩卖瓷器为生。这女子是我在江南扬州时遇见的,当时她父母拿了我银两,把她许配小人为妻。可没想到她半路上却跑了。小人一路追到范阳,好不容易才打听见有个相像的女子被当成奸细关在大牢里。小人就过来一问,正是小人的妻子。小人本想带她回去,可她死活不肯,还在这里给大人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将军听了冷笑一声,对秀蝶说:“他说的可是事实?”
“不是的,这个人小女子根本不认识。小女子是来边关寻夫的。本以为丈夫在陇西,不想又换防到了范阳,小女子一路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又被误抓进大牢,我也不知此人是谁,为什么要说是我的丈夫?请大人明查!”秀蝶连连叩首。
将军沉下面孔,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不是扬州人氏了?”
“小女子确是扬州人氏。”秀蝶不敢撒谎。
“扬州我也有认识的,不知你是哪一家?”
秀蝶现在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要能说清楚,逃出去就好。“小女子娘家姓梁,爹爹名叫梁守成,在扬州也是大户,我叫梁秀蝶。”
那将军先是一愣,之后放声大笑!众人均吃惊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面色一变,举起手中的马鞭向秀蝶身上抽来。那男子眼疾手快,抢步上前,挡在秀蝶前面,鞭子甩在他背上,却无多大力道。
将军收起马鞭,指着秀蝶说道:“陇西和范阳这两年多来都没有换过防,而扬州却有个梁家,梁家也正有个女儿叫秀蝶,不过那秀蝶小姐已嫁入京城豪门。想来小娘子以为冒充个有体面的人家的女儿会多几分胜算,可惜那梁家小姐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是小娘子这样。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说谎,为何不愿与丈夫回家,但刚才那一鞭我却是要为小娘子试试他的。看来他的确疼你,你就和他回去安心过日子吧!如果以前有过什么别的,生米已成了熟饭,再想别的也无用了!”
原来此人正是从京城下派来的许雷。
秀蝶没想到这位将军竟然知道她家的内情,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起。
那男子再三下拜,拉起秀蝶就往外走,秀蝶回过神来,又要开口,却觉脖后一麻,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几个军士从外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向许雷禀报着什么,只见许雷怒声吼道:“没有尸身?你们这群蠢货,把些不三不四地人抓来凑数,却让真正的主儿跑了!搜,全城去搜,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她频频回头,而许雷根本没往这边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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