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心结 第20章渐入佳境一

    真儿握着李艳梅的手,上齿紧咬着下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瞅着她。紫苏则在真儿身后有些烦躁地将身体扭来扭去。

    “李家姐姐,我们知道的可都告诉你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真儿再一次问道。

    事情的真相让李艳梅有些不知所措。她无法想像事情会有这么大的牵连。她注视着她们,一种异样的感觉搅得她心乱如麻,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切悲凉溢上眼眶。她早已拜谢过真儿,无论怎样,父亲的死已是真相大白。她仿佛看到父亲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神情严肃中又带着几分欣慰。她想笑,泪却流了出来。

    真儿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倒在自己肩头,用手环住她的腰身,柔声安慰道:“我知道姐姐的苦,这个事情萦绕纠结在心头,折磨着你,如一个伤疤,却结不了痂,更不用提会好起来。可现在不同了,我们至少知道那些歹人的目的,要让事情真正解决,姐姐还是个关键!我想李捕头他也是愿意看到水落石出的一天。”

    “是啊,”紫苏接上话题,她早有些绷不住了,“给你小轴子的人也许就是揭开最终答案的下一步!虽然我们知道李捕头是被那些歹人所害,但只有真正拿住幕后黑手才算真得为李捕头报仇雪恨啊!”

    “我知道姐姐有顾虑,可姐姐想想看,是我不值得信任?还是那个人不值得信任?”真儿接着说,“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在明,人家在暗,也许给你提示的人,已是身处危机之中也未可知!”

    这些话搅得李艳梅心绪不宁、肝肠寸断。一直以来,在已知的危险面前,她都是可以勇敢地面对;可是在某些反常的情形下,面对隐约的危险,她却恐惧担忧,孤单无助。父亲这件事让她时刻处在侵入骨髓的恐惧和悲愤里,每天时断时续、无法控制的痛苦正一步步把她推入阴郁的深渊。她不想在不到二十五岁时就已是面目全非、衰老不堪!这件事一日不根除,一日就不得安生。向前走一步吧,尤其是在有一个好的向导时。

    她盯住真儿的眼睛,“我相信你,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但我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承认。”

    真儿和紫苏相视一笑,真儿更是激动地说:“太好了,姐姐能想通,说明姐姐也想放下心中的包袱,这才是帮人帮已。至于他承认与否,我想晓以利害,只要他是真心实意想帮姐姐,他不会无动于衷的。”

    李艳梅点点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紫苏听出真儿话中的意喻,接口道:“我听真儿说,李家姐姐不但有武艺有智谋,更是为人坚强果断。姐姐大仇最终得报之时已是指日可待,还请姐姐帮人帮到底,帮我们把那人约出来才是。”

    真儿也道:“正是,我们白眉赤眼过去,人家可不一定给面子。还是烦劳姐姐一趟吧。再说,我们自个去,人家也能想见是姐姐给指的路,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来得更实在些。”

    李艳梅低头想了想,真儿的话不错,那是个聪明人,自己不如大大方方地揭开这层窗户纸。“好,我去把他约出来!”

    真儿带回的好消息让大家都很高兴。为了不节外生枝,在客栈吃完晚饭后,真儿和美延继续回李掌柜家去居住。

    对于真儿,这是一个温馨的夜晚,一个惬意的夜晚,一个欢愉的夜晚。随着太阳的落山,夹杂着青草和花果香气的微风虽还没有完全退去燥热,但拂在面上已是柔和了许多;还在不停鸣叫得蝉儿们,经过一天地练习也唱出些节奏来;而吸入口舌里的空气,似乎有城外小溪里沁人心脾的甘泉的味道。

    真儿舒张开双臂,像是尽力吸吮着新鲜的晚风,又像是要去拥抱整个视野。她回头看了眼美延,却见他眉头紧锁,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想什么呢?”真儿不由自主嘟起了小嘴。

    美延收起玉佩,微微一笑,“有些事情似乎有了眉目,可我心里总有些说不清的东西时不时地冒出头来,可细想又想不明白。”

    “有趣,那说说看。”真儿歪着头,美丽的大眼睛扑闪着。

    一股甜蜜涌上心头,美延又有些意乱神迷。他真想捧起真儿芙蓉花般的面庞,把自己最真最诚的吻印在她红艳艳的唇上。他艰难地把目光从真儿脸上移开,缓缓地说:“还记得我被关在山神庙的地窖里吗?”

    “当然。”

    “我总想着那个声音——‘快关门’,真得有几份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美延不由又皱起眉头,英俊的面孔现出冷峻的神情。

    “我不是说了嘛,十有七八和那个讨人嫌的邢员外有关系。这个家伙成天价鬼鬼祟祟的,与柱子媳妇也是不清不楚,听李掌柜说他们做得生意和官家还有几分联系,官府里的幕后黑手就是指使他的人也未可知。”真儿表情虽严肃起来,口气却依然轻松。

    美延点头道:“这个我也想到了。可是那个声音,真得令人困惑。人在情急时脱口而出,掩饰的情况就少了许多,虽然有些尖利、紧张,但的确透着几份熟悉,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就别想啦,”真儿心情特别好,“明天见了官府里的人,再打听也不迟啊。别总是皱着眉头嘛,和个小老头儿似的。”

    “还说我呢,你呢,现在不也皱着眉头,像个小老太太。”随着真儿,美延由不得心情不好。

    “你才是个小老头,小老头……”真儿突然住了口,发现自己上了当,脸一下红到脖颈。

    美延又现出他平时的那种坏笑,拉住真儿的小手,凑到他脸前,轻声问:“想和我一起变成小老头、小老太太吗?”

    “讨厌!”真儿甩开他的手,扭身快步向前走去。本来阳光满满的心里,立刻阴云密布。这是她必须面对的痛,也是她最想逃避的痛,却时不时在不经意间神气活现地跑到面前来,炫耀着自己的实力!让她在用尽心力也无法治愈之中倍受折磨。

    美延却以为她是害羞了,温柔地笑着,望着她的背影,似乎看到他们相依着走在变幻无常的前程里。

    进了李家院门,只见李掌柜正站在院中,指挥着几个家人搬着什么东西。见真儿二人回来,连忙迎了过来,他那精明的眼睛大张着,冲着他们连连摇头,“你们去哪儿了,把我们急的,你二婶都躺不住啦。”

    真儿抱歉地一笑,说道:“突然有个急事,没来得及告诉一声。我这就去看二婶去,好让她放心。”说着,点头示意后,进了跨院。

    美延却没动身,看了看家人们搬着的书桌、书柜等物,走到李掌柜近前,攀谈起来:“这是要重新布置书房吗?”

    “谁大半夜干这个?”李掌柜无奈地摇摇头,叹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从小给娇惯坏了,书读不进去,生意也不乐意做,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眼看十七八岁的人,还无一技之长,我都快没辙了。这不,正好我家有个表亲,还是个秀才,原来在乡里就教过私塾,前几天我就叫孩儿他娘去了几次,好说歹说,今天晚上人家总算派人捎了话儿,明天一早就来,先教我那混账儿子几天看看。人家肯来,咱可不能怠慢了。这不,我正连夜给人家打扫收拾屋子呢。”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美延道,想来找个教书先生如此之难,可见李家这位小爷也不是个善主儿。

    李掌柜苦笑一声,说道:“不把这个先生给气走,就是大造化啦!”

    “想来李公子一日日长大,也能会体谅父母的苦心了!”美延言不由衷。

    “但愿如此吧!”李掌柜没有一点底气地说道。

    美延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两步,“小心,小心。”李掌柜拉住美延,两个家人正抬着一个书柜走过来,背对着他们倒退着走的那一个差点撞在美延身上。

    美延连忙让开路,笑着说:“这书柜有些意思,上下几层,有全敞开的,有加柜门的,错落有致,有些个意思。”

    “正是,正是,”李掌柜似有得意之色,“我也是在一个朋友家见到这么一个,仿着做的。”

    “可惜那扇门坏了。”

    “哪扇?”李掌柜探长脖子。

    “那扇。”美延用手一指,书柜上正有一扇小门耷拉下来。

    李掌柜紧跑两步叫停那两个家人,仔细看了看,说:“不是的,这个门上没有搭扣,有些晃动,就自己打开了。关紧就好了!”李掌柜顺手把书柜下方一扇敞开的柜门关上。

    “我没仔细看,原来这门上还有花样呢。”美延有些感叹道,“这在京城也不多见呀!”

    “是啊,这门有规则的,有不规则的,刚才自己打开的那扇门就是一个锯齿边的。”李掌柜更来了兴致。

    美延点头道:“看不出李掌柜还是个风雅之士啊!”

    “哪里,哪里!”李掌柜脸上乐开了花。

    “咦,这不是邢东家住的那院吗,他们俩挤一起吗?”美延想突然想起这事似的。

    李掌柜一摆手,“他昨天就走了。人家是东家我也不好说什么,他自己那么大院子不住,非来和我们挤着。也许是家里太太一大群,不知要照顾哪个,出来躲轻闲了。”

    美延皱起眉头。李掌柜觉出说得有些轻佻,不由尴尬地轻咳了几声。

    “我不耽误你,先忙着。”美延拱拱手,回身往自己房间方向走去。

    李掌柜站在当地,身上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眨了眨细长的眼睛,冲着在一边擦汗的一个小子叫道:“快快快,偷懒不是?想不想晚上睡觉啦?”

    在苦等一天后,李艳梅终于送来了消息。而这个让大家猜测不已的人,果然就是真儿判定的县丞李若甫。这次他不再遮遮掩掩,竟然大大方方请各位去他家里一叙,这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李艳梅的带领下,叶云清、欧阳逸与景美延三人一起往城东而去。绕过李掌柜家所在的那条街,就来到他们要去的街上。这条街道很宽,地面用大青石或青砖铺就,两边花木茂盛,比其他地方要干净漂亮许多。

    李若甫的府邸外墙以青砖彻成,墙面已有好些处成斑驳之态,门前蹲着两个并不很大的石狮子,两扇朱漆兽头大门看上去也是半新不旧的,在这一片府宅中,实在称出上起眼。

    见他们走近,早有家丁迎了过来,打开大门请了进去。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石子路直指厅堂,两边摆着几个大鱼缸;几条辅路夹杂在花木扶疏中,伸向跨院或厅堂的抄手游廊。家丁并不引入正堂,而是带他们穿过垂花门进入西边跨院。院落不大,自成天地,墙上砖搭成的小窗、三间正房的门面和四周的装饰,精而合宜,巧而得体;花草正浓处,放着藤椅和藤桌,收拾得干净爽朗,原本平淡的院落,竟在这细小灵秀的装饰衬映下,显得生动质朴,又不失大家之气。

    到现在美延已可以肯定这个宅院无论从走向、造型、风格,还是阴阳背向、行驻进退,皆得主人精心考量,周密设计;外表虽平淡无奇,但内中却是别具匠心;在追求舒适、安逸中,更具与众不同的脱俗情趣。

    家丁进屋通报。屋门大开,一男子抢步而出,此人身材适中,身着纯白团花丝绸圆领长袍,腰系白灰两色相拼的宽腰带,头发用竹簪束起,面色白皙,五官端正,唇髭修剪得恰到好处。

    李艳梅见了来人,忙欠身道了个万福。不用讲,这一定就是李若甫,李县丞了。李若甫还礼后,看向叶云清三人,“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这几位就是李大姑娘所说的贵人吧。”李若甫一句古诗,不觉把大家的距离拉近了。

    “不敢,不敢,”三人拱手,叶云清道,“有缘人而已。”

    “客气,客气,”李若甫道,“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诸位与李捕头几面之缘就能出手相助,可见是至诚君子。”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个来回,落在美延身上,停顿了一下后,亲自打起帘笼,说道:“屋里请。”叶云清三人与他谦让一番后,各自而入。

    屋内雕梁画栋,却都是素雅花色映衬下的“福禄寿”篆文图案,家饰平常简单,没有什么名贵的古玩,墙面上的几幅字联似是出自名家之手,靠墙的一面书桌上有一幅还未完成的水墨画。

    美延像是被书架上磊得满满的古书所吸引,不由点头赞叹。

    见小丫头奉上茶退了出去,李若甫拱手道:“诸位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小地方没有什么好茶水,这也是朋友从江南带回来的,各位不要见笑。”

    “李大人客气了!”叶云清三人也连忙回礼。美延见茗瓶和茶碗均是白瓷所制,正是应了时下家用铜瓷,不重金玉的风气。

    “好茶!”欧阳逸品了一口后,说道,“这可是江南今年第一次的新茶。李大人这位朋友可是送得好及时。”

    “不但茶好,水也好。”美延接上话茬,“这水没有泉水的甘甜气,也不像雨水雪水,却是轻润、爽利,可口得很。”

    “这位公子的确不同凡响,只一口就品出水的不同,这水的确是有些来头的。”李若甫放下茶碗说道,“我们这后面有座山,山上有块千年大奇石,不知诸位注意过没有。那石看似普通不过,但冬天温热夏天阴冷,这石上有几个小圆坑,清晨有露水积在里面,这水就是从那坑里汲来的。”

    “李大人果然是有情趣的人。”美延叹道。

    “也是仔细之人。”叶云清道。

    李若甫谦逊地笑了笑,“我也是上山游玩时无意中发现的,尝后觉得甚好,就不时派人上去采些回来。”

    “李大人今天好茶好水都摆了上来,可见李大人对我们几人的用心!”叶云清冲着美延和欧阳逸说道。

    美延二人连连等头。

    李若甫正色道:“大丈夫处世处,当交四海英雄。今天能与几位相识,是我李某的福气!”

    “李捕头能有李大人这样的知己也是他的福气。”叶云清冲着李若甫点头说道。

    见叶云清一语点到主题,李若甫先是一愣,接着看了李艳梅一眼,长叹一声,说道:“虽然李大姑娘没有和我明讲,但我也明白几位的来意。今天在这内宅里,就是想与各位敞开心胸好好叙谈叙谈。”

    “李大人真是爽利痛快之人!”欧阳逸再次拱了拱手。

    美延也点头,似在赞叹,眼睛却盯着手中的茶碗。

    李若甫呷了口茶,环视了几人一周,对着李艳梅说道:“那小轴子的确是我抛进你家院里的。”


    “那你怎么知道官银的事呢?”李艳梅早已急不可耐。

    李若甫苦笑一声,“正是李捕头告诉我的。”

    “什么!”李艳梅惊呼出声。

    美延三人虽也惊诧,却也不失为在预料之中。

    “正是。”李若甫语气肯定有力,“这是李捕头先发现的。”

    “是在秦寡妇家发现的?”李艳梅又追问道。

    李若甫再次点点头,“没错,但他也没查出来银子是什么地方来的。”

    “没审秦寡妇吗?”

    “她如何认得官银?想来你们已知道秦寡妇是做什么营生的,来来往往多少人,她也不知道这银子到底是哪一个给她的。”

    “这却是胡说,”美延接口道,“这又不是铜钱,五两银子的一个大锭对于她可不是小数儿,她如何会不记得。”

    “正是,”李若甫用很钦佩的目光看着美延,“李捕头当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给她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刑。可她松了口也只是说在一个过路客人包袱里偷摸来的。审了几次,她都咬定不变口。后来李捕头想放长线钓大鱼,就把秦寡妇给放了。可没想到事情却是越弄越复杂。”

    “所以李捕头苦闷之下,就将事情告诉了李大人。”叶云清道。

    “正是,”李若甫点头道,“那几天李捕头心里有事,愁眉苦脸不说,连做事都颠三倒四的。我追问了几次,想来他认为我这人还算可靠,又与他是同宗,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以李大人之见,李捕头发现的官银是从何而来的?”美延看着李若甫,这个男人正从袖笼里摸出手帕试着额头上的汗珠。

    李若甫用手帕抹着前额,似乎想多抹出些念头,嘴上却无奈地答道:“开始李捕头担心是府里管库的人监守自盗,那几个小子里有一个还是李捕头的徒弟,人精明能干,就是好和女人来往。这银子又是在秦寡妇家搜出来的,为此李捕头可是担心得很。可巧那几日其他县要调拨出银,这可是好几年都没有的事。李捕头一着急就去找了他徒弟,两人为这还生了半天气。后来上面来人清点出库,一两也不少。李捕头是又高兴又担心,徒弟自然没出事,可又实在想不出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这官银的标志早在多年前就换了,怎么会是现在库里的呢?”美延奇怪地问。

    “可不是嘛,但李捕头毕竟是个捕头,对这些也不是很清楚,而官家每次更换标志,样子都有相似之处。我们这里又地处偏远,如果不是有大的天灾,就很少出银,李捕头当时真得是误打误撞把银子当成了当下库中之物了。后来我见了那锭银子才知道应该是多年前失了的,就把这十几年来上面传下的通令翻了个遍,各州府里均没有上报过库银失窃案。当时我就劝李捕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没个头绪,就放下随它去吧,世上事多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不理它,兴许哪天就有了眉目了。”

    “可李捕头并没有听大人的。”欧阳逸见李若甫停顿下来,就接口道。

    “正是,可没想到才几天,他就出事了。”李若甫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刺激到李艳梅。

    “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轻描淡写、不了了之地过去了?这李捕头为什么当时不上报县令呢?”美延看似不满地说,心中却是另一翻光景。

    “县令?”李若甫与李艳梅对视了一眼,摇头道,“县令大人有更要紧的事去办呢。”

    “这还不算要紧的事?”欧阳逸似心里升起一团怨气。

    “你们有所不知,”李艳梅接上话头,忿忿不平地说道,“这县令大人是上面州府里有脸面官员的亲戚,来这儿无非是做个跳板,为以后升迁打个基础。”

    “这是在积攒资本,比那些没有在下面历练过的人更好出头。”美延颇为不屑地接口道。

    李若甫犹豫地放下茶碗,想了想,说道:“所以这么大的事,又没头没尾的,如何下手都不得而知。如果机缘巧合真查出个所以然,自然是大功一件;可峰回路转的可能有多大?一但上报上去,就得一查到底,不用说没有结果,就是处理不好也是后患无穷!而且李捕头虽然是这里的第一捕头,但却不是跟从大人一起从上面下来的,自然不是他的嫡系,说起话来没多少份量。再说他正忙着升迁的事,那段时间也基本不在府衙里。”

    美延轻轻哼了一声,在京城里,这样的事他见多了。“这可是现在官场上的通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任人唯亲,拉帮结派!”

    李若甫点点头,也叹息道:“所以李捕头压根就没和他提!这事我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只是要他多加小心,随时留意,以后再做道理。李捕头虽然还放不下心来,但因无从下手,也就忙其他事情去了。那几天他心情还不错,叫上他徒弟还去吃过两次酒。可接下来没几天他就又郁闷起来,一个人常常发呆,我见了,问过他两次,他说他也想不太清楚,讲不太明白,要我容他几天一个人静静想一想。不成想就一天,他突然就发了疯,没挨了几天就去世了!”

    “李大人自然就想到了那锭官银?”叶云清道。

    “正是,”李若甫习惯性地又用张开的手掌抹了下额头,“可我连那锭官银在哪里都不清楚,我也试探过李大姑娘,她更是一无所知,你让我如何是好?”

    大家一时无语,只有李艳梅忍不住在一边轻轻啜泣。

    半天李若甫才似平复了心情般,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我约了李大姑娘,我去李家查过,连墙砖缝里都没放过,没一点线索,最后只是在他家内屋桌子下见到几个小山荆子的核儿罢了。即使这样,我还是问了李大姑娘,她说平时上山时,偶尔也会采几个回来,再说那东西吃多了最多是拉几天肚子,再不会吃死人的。”

    三人听到“山荆子”,已是心下明了,但却不便与李若甫言明。而叶云清一时不知李若甫提起山荆子是有意还是无心,不想贸贸然把官银的事与妖人惑众联系起来,就顺着他的话头说道:“正是。这山荆子也算是种药材,荒年更是可以用来果腹充饥的。”

    “不过这东西前段时候可是出了大风头,”李艳梅忽然接口道,“说是吃了过了仙气的山荆子,强身健体,还能快乐逍遥呢。”

    “真有这事?”欧阳逸故作惊讶地问道。其实他与美延都明白叶云清的意思,谁也不曾点破,不想李艳梅却搭上话题,欧阳逸正好顺风而下。

    “听说来了个法师,本事很大的。”李艳梅明知父亲的死因,这样说出,看来是要试探李若甫的下文。

    也许她对李若甫非常信任,也许她想套出更多的内情。想到这儿,美延摆出官家子弟的气派,大声问道:“这事官家也不管吗?”

    “管?怎么管?”李若甫苦笑一声道,“这江湖上的骗子成百上千,这乡野山村一年也得来十个八个的。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小打小闹几天走了也就罢了。”

    “这个人好像真有些本事,而且不贪财也不喜色。”李艳梅又道。

    “这事下面地保们也有上报的,”李若甫道,“县令可不想多事,一来这人有些本事,好几个疑难杂症让他给拿了下来;二来信众太多,怕万一引发民变;三来这法师好像通过什么人还和县令搭上了关系。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两件事看来没什么大得关联啰!”欧阳逸又故意说道。

    “我想也是,”李若甫点头道,“所以李捕头出事后,我就找人画了那幅小轴子,在上面故意加上官银的标志,希望将来有一天有好心之人能从中有所察觉,从这事上入手,没想到把几位贵人给引来了。”

    “李姑娘说她家门口有官府里的人出没,想来也是李大人安排保护她的了!”叶云清不紧不慢地说道,眼睛盯住李若甫。

    美延和欧阳逸也都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住李若甫。

    “是吗?”李若甫吃惊地看了看李艳梅,见对方点点头,就转身对三人说道,“我确实担心过李大姑娘的安全,也的确在李捕头去世后到她家里提醒过她,那几天我是派家里的亲信去照看过,可没用官府的人;而且我只是个小小的县丞,手底下能有几个人?要说功夫,这院里院外七八个家丁,没一个比李大姑娘强的;更主要的是,我担心告诉得人多了,一时口误,说出个三四来,那时反而不好。”

    “我开始也想会不会是李大人派来得人,”李艳梅用手帕拭去眼角的眼珠,“可他们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倒像是来打探消息的。”

    “这么说这些人是另外一股势力的人啦?”叶云清道。

    “也许是李大姑娘多心了。”李若甫道。

    “不是的,”李艳梅张大眼睛,语气果断地说,“他们里面穿着的衣服正是皂吏的。”

    “这,这却会是谁呢?”李若甫现出困惑的神情,这个冒出来的烦恼似乎使他心烦意乱,“李捕头去世后,我就是担心这里面万一有官府的人掺杂进来……”

    屋里被一股静默压抑的氛围充斥着,正如屋外那触摸不到而又令人难以忍受的闷热,笼罩着一切,仿佛使花木都变得昏昏沉沉的。

    李艳梅突然感到背上一阵不合时宜的冷颤,两手有点发烫,呼吸急促起来,就如人将要发烧前一般。“会是他吗?”她像是在提问,更像是在自问自答。

    “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这使得李艳梅如重负在肩,她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开始怀疑萦绕在自己脑际的名字是否是荒唐的。

    “这里又没有外人,说出来还有人笑话你不成?”叶云清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李艳梅不好意思地抻了下嘴角。长久以来的胆颤心惊使她变得瞻前顾后疑神疑鬼,时时改变主意,常常左右为难。而今不分场合,她的举棋不定又显现了出来。“我也是瞎猜。”

    “你还有能力猜,我们想猜连个谜面也找不到呢。”欧阳逸开了个玩笑,更是想让李艳梅有些信心。

    大家心知肚明,均点头称是。

    “会不会是他?”李艳梅讲了半句话。

    “幸好我们都是慢条斯理的人,不然非急出个好歹不可。”美延也像是在开玩笑。

    李艳梅有些尴尬地抚了抚头上的银钗,低头说道:“施主簿!”

    这个结果对于叶云清三人是意料之中的。

    “不大可能吧!”李若甫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却无奈地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心中的失望。

    “为什么不可能呢?”欧阳逸把两只手握在一起,饶有兴致地望着李若甫。

    “施主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可李大姑娘是知道的,此人急功近利,如果他发现了民间有官银流出会不出手吗?”李若甫望着李艳梅,轻声说道。

    “如果他和李大人有一样的担忧呢?”欧阳逸紧跟其后。

    “他没有,”李若甫肯定地说,“他贪心却没有多少头脑,对问题只看表面。”

    “如果他身边有军师呢?”美延也参与进来。

    李若甫一笑,“我们共事许多年,我了解他,他这个人刚愎自用,自己认准了得事,别人根本改变不了。”

    “就是说李大人不相信这个人会知道内情喽。”叶云清直直地看着他,似在追问。

    “我不敢有十成的把握,但我还是觉得他没能力去兴风作浪。”李甫若坚持着。

    虽然李若甫没能回答出为什么,但叶云清三人也不便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对这个人没有一点了解。他们转向李艳梅,这个提出嫌疑人的人此时却是一言不发。

    “李姑娘,你还有其他什么线索吗?”欧阳逸不甘心。

    李艳梅摇摇头,很快地擦了擦眼睛,慌乱地说道:“我……我……心里有点乱,我把县衙里能想到的人打了个来回,就他……就他……不是正经人。对啦!”李艳梅抬起眼睑,脸色苍白,直打哆嗦,“昨天我来李大人家时,从施主簿家后门过,我看见一个人正从里面往外走,见了我一缩头又回去了……,那人长尖下巴、小眼睛、干瘦干瘦的,我见过他,一定见过他……,就在我家门前,真的,一点没错。”李艳梅从椅子上忽地站了起来,双脚因为激动而不听使唤地用力来回踏动着,震得书架上的器皿和书籍都晃动起来。

    美延心里一动,一个人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一种热血上涌而引起的颤抖使他的心加快了跳动,他意识到自己的面庞有些微微发热,随即低下头拿起茗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这我就不好说啦!”李若甫还是有些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既然李姑娘发现有官家的人参与其中,那李大人还有什么可疑之人可以列出来的?”叶云清又问道。

    李若甫蹙起眉头想了想,又摇摇头说:“这却没有。”

    “那我们就先试试这条路吧。”欧阳逸道。

    “李大人,”美延已稳住心神,语气平和地说道,“无论我们身处何位,来自哪里,都是李姑娘的朋友,想帮她出个头,给李捕头申冤。我们能集在一起是我们的缘分,李大人是这里的一方长官,人事风土自然比我们熟悉许多,还请李大人给指个方向,好让我们少走些弯路。”

    李若甫当然明白美延的意思,但他似乎依然有些犹豫,拿起茶碗,把它送到了自己嘴边。

    “看来此人虽是个小小的主簿,却必是有些来历背景的。”叶云清淡淡地说了一句,却见李若甫身子一振,放下茶碗,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大家。“不错,施主簿是有亲属在上头,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担心。不过不是担心他往上面捅,也不是有人往下压,更不是担心我的乌纱帽,而是担心如果此事与他无关,他一但知道内情,必又是一场风雨。”

    “李大人想得周到,”叶云清道,“不过我们就是查也不会从他身边的核心查起,只要李大人为我们提供些边缘人物,我们几个出面,你看如何?”

    “这样好!”李若甫高兴地双手一拍,说道,“我这里有一个人,有银子应该好摆平,不过几位要去找她,可得先有个准备。”

    “好,你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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