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心结 第13章求死不得

    秀蝶再次睁开眼睛,熟悉的床铺,熟悉的幔帐,熟悉的家具,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想死都这么难!流了那么多血,自己竟然还能活着。”秀蝶想着,艰难地把两只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手腕上厚厚地绕着纱布。她颓然地笑了,心比手腕要痛更多!经过这么多苦难,最后连死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那张熟悉的面孔再次浮到面前,她不去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眼中的阴冷。“我在校场时,突然感到一种无法捉摸的心痛,丢下那些不知所措的军士们,飞马就往回赶;你伪装得真好,那些在你眼皮下的女人们没一个发现你的异样;不过,你忘了,我曾经和你讲过,我和你是腹心相照,心意相通的。你有什么,我一定会感应到。大夫说我回来的很及时。”他用一种谑弄地口吻说着。

    秀蝶想反过身,不去理会他,可他更快地把她搬转过来,没有一点怜惜到她受伤的手腕。他半拎起她,一边端起药碗,直接向她嘴里灌去,她的嘴巴紧闭着,倔强地瞪着他,任由药汁从嘴角溢出来。“怎么,还想死?这可没那么容易,没有我的恩准,你办不到。我是疼你的,如果你非要去死,好啊,我给你找一些伴儿,也省得你一个人下去后,连个说话作伴的都没有。”

    “你要干什么?”秀蝶原本苍白的脸色,由于盛怒而变成深红,呼吸迫促得教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的那些绣女姐妹们,这些看护你的妇人们,反正她们和你也熟,下去后,有人和你聊天,有人服侍你,大家互相有个照应,我也就放心了。”他习惯性地眯起眼睛,残忍地欣赏着她眼里的恐惧。

    “那些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们是你的奴仆,你要怎样她们与我何干?”秀蝶声音很大,但底气不足。

    萧恒再次凑到她眼前,“那好,那我们就来一场游戏。我要你看着,因为你的不顺从,她们会有怎样的下场。你应该知道你们中原人处罚犯人的方式,什么凌迟啦、车裂啦、腰斩啦、万箭穿心啦、活剥人皮,填草示众啦,好多的。我现在就向你们中原人学习一下,好不好?”

    “你真是魔鬼,不,你比魔鬼还可怕一百倍!”秀蝶挣脱开他的牵扯,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手腕上渗出。

    “好,那我让你看看魔鬼的伎俩。不过我这个魔鬼可没你们中原人那么残忍,我不会对女人家那么狠心的。你们中原人惩罚家奴不也有罚跪、掌嘴吗?我们今天就来个温和的,让她们跪在你门前,也不用掌嘴,什么时候你把药吃了,她们什么有茶饭吃。”

    这已是大暑时节,不要说让不吃不喝之人跪在太阳底下,就是在大院里顶着太阳走个来回,也热得头昏脑胀。他这样野蛮冷酷的人,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的。她赤着脚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把剩下的半碗药喝了下去。她的行为一定激怒了他,在没有任何理智的前提下,他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自己已是没有前途的人了,又何必带着更多的业债去死。

    看着她眼底的恨意,绝望的情绪从心底升腾扩散到萧恒的四肢百骸。“休想逃开我,你给我好好活着。既然你那么不愿意做我的女人,那就做我的奴隶好了。奴隶你懂吧,就是任由我支配的东西。”

    秀蝶并不理会他,又东摇西摆地向床边走去,几次差点摔倒,他的心崩裂般地痛,真想上前一步搀扶住她,或者干脆抱她过去,但他的痛苦和愤怒又使他钉在当地一动没动,看着她脚步蹒跚,艰难地回到床边躺了下去。

    “很好,”他像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奴隶要学会的第一点就是听话。”

    “想逃”的意念仍在,但也只是形式上的想法而已。二大娘被派到她身边来,几乎无时不在央求她,重复地劝告她,因为她们都害怕,她一个冒昧的举动,可能给她们带来种种天大的麻烦。

    心死了,就什么也不在意了。毁节偷生、曳尾泥涂,徒具形骸﹑糊涂度日,她把自己当作一具行尸走肉。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已开始忘了江南,忘了亲人,忘了一切。可多少次从梦中惊醒,亲人的面庞就如荡漾在她心头的涟漪,一层层扩散开,又一层层聚拢来,揪扯着她的心如一片片飘落的枯叶,去寻找根的方向。对于她这样一个女人来说,有记忆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啊。

    萧恒不再呈现他多情温柔、彬彬有礼的伪装,他肆无忌惮地奴役她。他的小衣、袜子、鞋子都要她亲手缝制,而且定下苛刻的工期;他的行动坐卧要她亲手服侍;更难熬的是,无论多晚,每夜他都睡在这里,而她只能蜷缩在一边的躺椅上,大瞪着双眼,随时提防他的侵犯;只有当早晨她服侍他洗漱、用餐,他满意地走出房门时,她才能松一口,享受一下这短暂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的内心又何尝不在痛楚地□□?在他控制之下的这个女人,她的整个灵魂却系在别一个男人身上。她对他,没有身体的反抗,更没有言语的摩擦,她就像线抽傀儡一般,操纵在他的手里。当然傀儡是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甚至是没有表情的。让他把她当作一根木头,这也就是她唯一的报复。

    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消瘦,美丽的脸庞上只有那双大眼睛还有些生气,他的心好痛。一个声音在此时就会柔和地响起:“放手吧,何必这样相互折磨呢?你让她走,在她心里你至少可以留下一下美好的记忆。爱她就给她快乐和幸福!她现在这个样子,你难道看着不心痛吗?放手吧,放手也是一种爱!是一种拥有,是一种幸福!”

    可放下又谈何容易!

    在他犹豫不决时,她却病倒了!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浑身的燥热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但她却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没有阴霾的面容,没有恶毒的脚步,没有可怖的声响,自己的目光可以再次恢复清澄,望着宁静的月色,让心穿山越岭,回到久别的故乡。如果能这样一病不起也好,自己内心中用泪水写下的忧伤,也可化作天边的一道云霞,追随着自己心爱的人儿,不离不弃。

    她懒得去听窗外的嘀咕声,可那已不再陌生的契丹语让她的心紧抽在一起。诡计,又是他的诡计!她厌烦地翻了个身,却翻不过自己的心!耳朵还是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心中的疑虑和担忧还是在一点一滴的增加。

    一声低低的呵斥后,耳语声戛然而止。那是他的声音,他又在玩弄什么手段?

    因为心中的不安,她坐了起来;走进来的他,看到她披衣而坐,不由拧起了眉头。

    “躺下吧,坐着会头晕的。”他轻轻地说。

    “你又想到了什么花招?你想对他怎样?”她厉声问道。

    “你听到了?”

    “是你故意让我听到的吧。”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诡计多端吗?”

    “你说呢?”

    他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不想让她更难过。“随你想吧。”

    他的出人意料是有意还是无心?“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以我现在的样子还能活着回去吗?算我救你,你就让我安安静静的等死吧。别再去做一些无谓的事吧。”

    萧恒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她已在自己身边又何必多此一举?而今连自己的心也乱了!


    见萧恒不回答,秀蝶心中更是慌乱,她已无计可施,只能狠狠地说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对他不利,我就是死啦,也要变成厉鬼找你报复的。”

    他无奈地看着她,心中的怜悯油然而生。他们分离了,但他依然在她心坎里,每一个清晰的回忆都映在她的心里,一刻也没有离开;也许这样更好,她有回忆就有希望,就会有活着的动力。

    “我不会让你变成厉鬼来找我的,”他幽幽地说,“我向你发誓,我不会对他有任何举动。”

    萧恒转身走了出去,他的举动让她一时回不过神来。

    见萧恒走出跨院,径直而去,二大娘掀起门窗走了进来……

    第二天的秀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只是人越来越沉静,眼睛浸在一片朦胧中,神志茫茫然找不到归宿。这比她怀着仇恨时的模样更让萧恒担心!那些多嘴的婆子们,把忧虑和烦恼传递给她,让她心里最后的一点阳光也变得不再明亮。他想帮她,可他又无从下手,他希望她认为那是他的诡计,他也在努力让她相信这一点。

    可他却在此时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但一个月的别离足够让他的心头耸立起一座冰峰;直到再见到她,在她目光照耀下才能顷刻融化,滋润着心田恢复起勃勃的生机。

    她知道他要走,也知道这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她答应了她们的条件,她们让她得到她想知道的。

    ……

    一切似乎都还是一月前离开时的样子,可房前屋后弥漫的气息却磕碰着他的心,让他的脚步不由迟疑困惑起来。

    小丫头打起帘笼,萧恒踏着忐忑的步伐走进房间。

    秀蝶安静地坐在书桌边,手里捧着一本琴谱。她比一个月前还要清瘦,但纯洁娇媚、婀娜婉转,依旧是数不尽的风情。见萧恒进来,她放下书本,轻声说道:“你回来了。”那语气平和地恰似久别的亲人,眼里却含着万种复杂的情感。

    这突如其来的一片祥和,让他一时有些如在梦中,而残余的一点自控的理性,却让心感染上了夜空的黑暗。

    “累了吧,我叫她们给你打水去。”秀蝶凌波盈盈,向门口走去。

    萧恒半路劫住,拉起她白嫩的双手,轻柔地抚摸着。这个试探性的动作,即没有换来秀蝶的挣脱,也没有换来她的怒气,她只是把头低垂了下来,把可能曝露心机的眼睛藏起来。

    变化太快,没有时间让人反应,脑际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却都被眼前的身影打乱而无法继续下去。

    “为什么?”他的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

    “不为什么?”

    “你知道什么啦?”

    她摇摇头,那说明很是无奈,但眼中的泪,却是真真切切。“不要问好不好,心路走得我已是筋疲力尽!以后都不要再提过去,就给你一个结果,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管她是真是幻,管她回忆与未来,他只要现在,就是现在……

    他捧起她的小手,亲吻着每一个指尖,星夜飞奔的疲惫虽一扫而光,但心上的蒙尘却越积越多。并不是彷徨,更不是迟钝,而是知道越登越高,只会越见清晰;人在犹豫中就会日渐磨损,路还长,心也年轻,岁月可以把一切冲刷的黯淡,却不会了然无痕。那就让双脚自由地往前行走吧,去验证时间是否是一剂良药?是否能让伤口渐渐愈合,让感情一天天醇化,让生活慢慢平稳?

    他紧拥着她,那种感动让一切都淡了,远了……

    她如风中的小草一样无助,她的根扎得好浅,也找不到相互依偎的姐妹;更悲苦的是残余的情感已经腐烂,感染得整个心百孔千疮;黎明不是来的缓慢,而是永远的离去,从枯萎走向死亡是必然的结局。

    一天比一天沉重的身体,那曾经体会过的奇妙变化,那曾经经历过的痛苦震动,又在体内蠢蠢欲动。“孩子是债,有还债、有讨债。”这个孩子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有时她爱这个孩子,闪动着母性的光芒,像爱裳华一样;有时她又恨这个孩子,无论别人是否会知道他的身世,他将注定是她一生耻辱的标志,是她辱没家门的明证;有时她又可怜这个孩子,就因为他身上融着她的血,无论多少人掩盖,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是否能坦然面对混血的事实?更可怕的是,当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交易的产物,他又会做何感想?他也许不会活在别人轻蔑的目光和冷齿的嘲弄中,但却注定将在看到这个世界的丑恶后,让心受尽欺侮,让身历尽坎坷。每每一想到这,她就不由全身瑟缩,心紧得发疼,比阿鼻地狱叫唤之声更令她崩骇。

    这时她就会后悔这笔交易,后悔自己的自私!为了自己家族的名誉,她要把那么多罪孽加在这么一个无奈的孩子身上。她甚至想打掉他!但《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明确把堕胎作为五逆罪之一,秀蝶不怕犯堕胎杀戒,自己现在已是恶业缠身,本就罪业难消;可这未出世的孩子如果被打掉,他的灵魂将在冥界遭受巨大的痛苦,而无法得到解脱。

    秀蝶是在佛院中长大的,她宁可自己受苦也见不得别人受难。何况这还是她自己的孩子。如果说他可以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她一定解脱他;可偏偏堕掉的孩子是没有机会转世的。

    她像在暗中摸索的行人,因搞不清方向而糊涂地在原地打转,她主意一会儿一变,她的信仰让她迟疑,她的良心和责任又让她充满顾虑。

    多少个日夜,她开始迷信一些卦象,采些树叶或抓把石头以单复数来判断孩子的去留,可无论结果如何,她又都会失望,又都会不开心。一个生命本来用交换的方式来获得就已是一种罪孽,而轻易地又用这样的方式来决定生死,真是对生命的亵渎。这样来来回回多少次,她已记不清了。

    她开始默写《金刚经》,不为自己忏悔,为了孩子。她已无计可施,只能把孩子的去留交给老天。

    自从知道自己将为人父后,萧恒兴奋地像一个孩子。就如新绿的小溪唱着欢歌,注入他的心里,远近交叠均是春天的颜色。“这是我生命中的生命!”他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眼里闪动着创造奇迹的光泽。

    她无言以对,只能在虚假的微笑下,把沉积了污秽的心事化成一声叹息。

    看上去她已是自由之身,其实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她曾试探性地在花园散步时,扯了把地上的花草,二大娘就失张倒怪般从她手中抢过花草,扔得远远的,打躬作揖、仆仆亟拜,生怕她有个什么失支脱节,让她们跟着吃不了兜着走。无所谓!对于一个已看到自己停棺地穴的人来说,现在的一切无非是从黑暗走向黑暗。



第13章求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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