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洛妃走了。
她似乎遇上了急事,走的很匆忙。只给宁小草留下了难忘的片刻水**融的记忆,这是宁小草这些天来,第一次升起征服的欲望。
他得手了。
他又没得手。
于是心中的火焰愈发炽热,这段记忆也愈发深刻。
若即若离,似得非得。
除了恍然间丰腴紧致又富有弹性的触感以及如水一般不堪盈盈一握的柔软,邹洛妃还给宁小草留下了一张卡与一辆车。
尽管只是借用。
卡里不知有多少钱,宁小草不关心这事,他绝对不会用这张卡里的哪怕一分钱。他收下,仅仅只是因为这是邹洛妃给的。
至于车,暂且开着吧,邹洛妃不在河田市,这车总得有人照顾,而且还方便自己上下班。
宁小草收起卡,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邹洛妃离去时的路线,这会功夫,人早就走远了。
他冲下河滩,把头彻底浸入河田江中。
江水很冰,很冷,甚至有些浑浊。
但足够让人清醒。
宁小草抬头,甩掉水渍,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还会再见的。
宁小草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看了看时间,给顾语雪打了个电话,知道她还没下班,让她在酒吧等自己,随后驾车沿着原路返回凤沁小镇。
多愁善感随风去。
一切都得向前看。
宁小草将骏马轿跑停妥当,夜深人静,出于安全考虑,他下车走入小镇,准备去接顾语雪。
宁小草给顾语雪打去一个电话,意外的被提示在通话中。
没办法了。
宁小草沿着凤沁小镇酒吧街,到了这个点,还在酒吧街里嗨的,大多都是小镇内的业主或者说老板,或者就是来体会小桥流水人家与商业酒吧味道的客人。
所以人很多。
小镇都是青石路,弄堂特别多,宁小草拐过一个弯,忽然顿住脚步,他听到了顾语雪的声音。
一个拐角,仅仅只相隔不到一米,宁小草在路口顿住,顾语雪站在另一侧的阴影中。
拐过这个弯,就是凤稚酒吧。
顾语雪刚刚下了夜班,接到了宁小草电话的她没有离开凤稚酒吧,事实上也无法离开,因为最晚的夜班车已经停运了,她以往都是由邹洛妃安排车子送她回去,所以顾语雪留在了酒吧等宁小草。
就在这时,她忽然接到了自己妹妹的电话。
她的妹妹,名叫顾晓楠。
顾晓楠比顾语雪小了三岁,今年正是高三,准备着高考。
因为家庭的特殊性,平日里两姐妹都忙于自己的学业与生活,所以很少通电话,顶多一周打半个小时。
今天顾晓楠的来电,让顾语雪着实诧异了一会,但也没有多想,接起了电话。
“晓楠,今天怎么跟姐通电话啦?是不是学校又要交什么钱呢?”
相依为命的两姐妹,长姐便如母。
顾语雪的家庭十分特殊,自十五岁以后,就是她独自养家,养家的钱包括政府救助,包括零碎小工,包括邻居接济,她承担下了自己与妹妹的一切开销,所以她也是从高三过来的,知道高三有许多必要的学习资料得购买。
“姐……”
电话那头妹妹顾晓楠像一条直线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响起:“姐姐,我想跟你说件事。”
怎么这么正式?
顾语雪心头一跳,妹妹很少这么严肃的跟她说话,这让她有些惴惴不安,她追问道:“嗯,你说。”
顾晓楠停顿片刻,似乎是给顾语雪留出了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他,回来了……”
“他?她?谁呀?”
顾语雪没明白顾晓楠说的是谁,他们家在西北那座小城,是一栋二层楼的平房,十五岁之后,那栋平房里就只有她与她二人相伴相依,所以他,或者她,是哪个他或她?
“父亲,父亲回来了。”
父亲两个字,顾晓楠似乎叫的非常艰难,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失去了双亲的照顾,只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关系?
顾语雪也楞住了。
没想到,竟然是父亲……
短短片刻的失神,思绪飞过六千里。
一千里就是一年。
顾语雪背靠着青石墙,顾不上衣裳会叫青石玷染,她背靠着墙,无力下滑,蹲在墙根,一手握着电话无言,一手抱着双腿,似乎非常冷,非常落寞,非常无助。
夜风并不冷。
身后百米,是喧闹的酒客。
如果有需要,她一个电话,就能让邹洛妃,宁小草,孙宏琛这些人为她奋不顾身。
顾语雪的思绪,回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她刚好一十五岁。
十五岁那年的四月三日,她记得很清楚,甚至能记一辈子。
……
顾语雪的家,是一栋二楼小平房,和灰扑扑的西北城一样,这栋二楼小平房同样脏兮兮的矗立在西北城中的老住宅区里。
顾语雪每次看到那栋楼,都会觉得生活一下子变的灰暗起来。
因为在她十二岁那年,她那位被父亲买来做媳妇生了两个女儿的傻妈妈,不见了。
与之同时,有人看见她的傻妈妈是跟着一个男人跑走的,还带走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现金。
之所以没带存折,是因为她的傻妈妈脑子不好使,从来记不住密码。
在顾语雪的记忆中,母亲很漂亮,面容很精致,身段更是与灰尘扑扑的黄沙西北城格格不入,有种如江南丝绸流落黄沙的感觉。
只是时常挂着傻笑,破坏了她的美。
顾语雪的妈妈是个傻子,傻女人,被人贩子拐来西北城,被顾语雪的父亲用三万块买了下来,先后生了顾语雪与顾晓楠。
顾语雪的妈妈失踪后,顾语雪的父亲就像发了疯一样去找,报警,可一无所获,于是在外干建筑工维持家计的父亲开始变的格外沉默寡言,且暴躁易怒。
但这尚且无妨,因为顾语雪很懂事,很体贴,十二岁的她,就主动承担起了家务,事实上过去就是她在承担家务,照顾年幼的妹妹,伺候疯疯傻傻的母亲。
如此生活过了三年。
这三年来,顾语雪习惯了自己独特的生物钟,早上五点起床,为父亲和妹妹准备好早餐,以及需要带走的两份午饭,随后赶六点的早班车去学校,到了晚上九点回家,为自己和妹妹做一份晚餐,接着把家里收拾一遍,预习,温读,还有各种学业,忙忙碌碌到十一点半,用随身听播放英语,同时把当天的衣物洗刷干净,接着才能上床睡觉。
至于父亲……
他每天都会在早上照常出门工作,一整天不着家,每次回来都喝的醉醺醺的,口中念着顺子同花大你三道之类的话,对家里两个女儿生活上的关心,撑死了不过是偶尔想起来留下的钱以及充斥着不耐烦的怒骂。
对顾语雪来说,十二岁之后,勤奋向上又憨厚慈和的父亲没了。剩下的,是养女儿如养狗一般对女人失望透顶的父亲。
时间来到了十五岁那年的四月三日,深夜。
顾语雪如往常一样温习功课后,哄着妹妹顾晓楠入睡,这才把一天的脏衣服都收拾起来,抱上二楼天台,像这种西北城中的小平楼,二楼的天台都是可以走上去的,洗衣晒衣,就是在天台山用竹竿搭两架子,然后拿铁丝绑起来,晒上去的衣服,挂起来后,用夹子夹紧。
顾语雪的父亲回来了。
醉醺醺的他不知为何走到了顶楼,与洗衣晒衣的顾语雪撞到了一起。
顾语雪不敢看父亲,她怕他。
顾语雪的父亲死死盯着顾语雪,直愣愣不加掩饰的盯着。
十五岁的顾语雪,已经出落的前凸后翘,完美继承了她母亲的精致容貌以及那份不属于西北小城的娇柔身段。
顾语雪的父亲直愣愣的盯着低头干活,闪躲着他的顾语雪,眼眶红了。
因为醉醺醺的他,朦朦胧胧恍恍惚惚间,像是看见了十多年前的她。
顾语雪的母亲。
这个婆娘,虽然是个傻婆娘,是人贩子卖给他的二手货,顾语雪的父亲很明白,他三万块买下来,肯定不是原装的(处)女,不说别人,人贩子都得天天睡一遍,但他还是买下来了。
三万块。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婆娘真的很漂亮。
西北城里的婆娘糙,被大风沙吹的脸上全是风沙刮出来的沟壑,所以顾语雪母亲那种如羊脂般嫩滑的肌肤,完美无瑕的脸蛋,还有水盈盈的身姿,对顾语雪的父亲来说,就是天仙,哪怕是破鞋,也是如天仙一般的破鞋。
他想要她。
三万块。
十二年。
她为他生了两个女儿。
随后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顾语雪的父亲看着顾语雪,像是看见了她母亲,眼眶红了,冲上去抓住顾语雪,推倒在天台边缘,骑在她身上:“没良心的臭(婊)子!老子养了你十二年!你他(妈)跟着野男人就跑!是不是当破(鞋)很过瘾啊!那个野男人的(鸡)巴一定很大吧!操的你很爽是不是!”
扑面而来刺鼻的酒气,突然被推倒在地的疼痛,被骑坐的重量以及被遏制的发红手腕,还有从未被辱骂过的肮脏语言,顾语雪一瞬间泪水绝提。
“老子今天到要看看,你这破(婊)子的逼,有没有被野男人的大(鸡)吧操垮!”
醉醺醺的父亲开始扒顾语雪的衣裳,顾语雪拼命挣扎,她爆发出了无法想象的力气,而醉醺醺的父亲则失去了重心。
纠缠中,顾语雪推倒了父亲,父亲从二层楼摔下。
顾语雪看着父亲像是沙包一样摔了下去,砰的一声巨响摔在了家门口,她傻傻的看着,脑子里一片混乱,死了吗?
我成了杀人犯了吗?
顾语雪前所未有的感到恐慌。
一直到附近的邻居听到异响,纷纷探出头,奔下楼,顾语雪这才惊醒。
她看见自己的父亲趴在地上,就像记忆中冬天被人用棍子打死的野公狗那般丑陋。
还有穿着拖鞋与睡衣的妹妹。
顾语雪那时唯一能想到的,不是去查看父亲的生死,而是遮住了妹妹的眼睛。
随后是警局与医院。
妹妹不知道这件事,至少在顾语雪的记忆中,当年那件事发生时,妹妹已经睡了,她是听到异响被惊醒的。
……
“他……现在怎么样?”
顾语雪开口时,声音沙哑,不知不觉间有些许泪水涌了出来,她在墙根,紧紧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尘封的记忆被掀开,依旧是浓烈的枯涩。
“姐姐。”电话那头的顾晓楠声音略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竭力掩饰着:“还是当年那样,这次他是被医院送出来,医院的领导说我们都已经成年,按照规定,可以担当他的监护人。”
“怎么可以这样……”顾语雪蹩起眉头,她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见某个人,也不会再想起某件事,但没想到短短五年,就又都回来了。顾语雪很想怪谁,又不知道怪谁,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接受:“晓楠,你听姐的,把他送来河田,姐照顾他。”
“姐,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自己扛?”顾晓楠在电话那头非常不满,这个傻姐姐,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什么责任都由自己承担,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会让她这个妹妹更加心疼吗?
“姐,照顾他,其实没什么。日子肯定能撑过来,不会影响到我的学业的。”
“胡闹!”顾语雪轻声斥责道:“你今年高三了,姐也是高三过来的,那日子过的有多紧张,姐难道不知道吗?姐现在还有空余时间,照顾他,没问题。”
“好了,姐,我不想和你谈这个问题。你在这样讲,我就挂电话了!”顾晓楠粗暴的打断,道:“姐,他现在躺床上不能动,每个月都得请人给他做全身按摩,舒缓血液与肌肉,这件事我自己确实做不来。”
顾语雪知道自己妹妹的倔强和她如出一辙,说再多也没法改变:“那就请人,多少钱我们都请。毕竟,他还是我们爹,得照顾下去。”
“恩。”顾晓楠轻轻嗯着:“每个月大概是三千,然后医院那边报销一千五。”
“姐明天就给你打钱。你现在口袋里的钱够用吗?会不会紧张?”
“够。真够。一个人,没那么多开销。姐……”顾晓楠深吸一口气:“好啦,姐,你那边怎么样?”
“姐这里挺好的。最近刚刚加了薪水,每个月能有五千多,照顾自己照顾你都够了。你安安心心备考,最后一年了,别松气。”
“知道啦,姐,那就……先这样?”
“好。”
西北城中一栋二层楼小平房内,一位长相与顾语雪有六分相像的文静女孩挂断了电话,她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哭,日子压日子,难日子还在后头,自己得好好活下去,不能把所有事都扔给自己的姐姐扛,所以千万不能哭,哭了就倒下,倒下就站不起来了。
她得硬着。
“乖囡囡,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是个杀人犯!”
女孩身后,微亮的房间,沉默且瘦小的中年男人躺在床上,他诡异的笑着,笑容中透出无限的恨意:“当年……”
“你给我,闭嘴!”
文静女孩咬牙切齿,像一头凶猛的母兽一般惊醒转身,狠厉的盯着床上的中年男人:“姐姐是杀人犯,那你是什么!畜生?还是一头发情的公狗!”
文静女孩就是顾晓楠,她走到床边,轻声道:“当年的事,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回家,十一点四十五分,进门踢到了铁盆,声音把我惊醒,我听着你的脚步上楼,听着你的脚步经过我的房门,我悄悄爬了起来,因为我担心姐姐,我知道你就是个畜生!”
顾晓楠指了指头顶天花板:“天台上的门后,那时候有一堆杂物,我当时就躲在杂物里,看着你辱骂姐姐,看着你欺负姐姐,看着你要扒她的裤子!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想过,**还有什么脸叫我囡囡!”
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听到这句话抿起嘴,原本诡异微笑,微笑中透着恨意的脸庞变的像西北的风沙一般沉默。
“顾康民,我是真想杀了你。”顾晓楠冷笑:“但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因为姐姐过的太苦,太不容易,我得活着,以后偿还她这些年来的不容易。更重要的是,为了你这种畜生,野狗,赔上一条命,不值得。你也,不够资格!”
“你们两,真像你们的妈,都是一群烂(婊)子!”
躺在床上的顾康民发出嘻嘻的笑声,随后是竭嘶底里的咆哮。
“哈哈,你姐姐,也是(破)鞋,你以后,也会是(破)鞋!都是(破)鞋!让人(操)又(欠)(操)的(破)(鞋)!”
顾晓楠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从来只是握笔的纤细手掌狠狠甩在了歇斯底里的顾康民脸上。
她没有父亲,自从同样十二岁的那一年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父亲。
她打的,只是一个侮辱了她姐姐的男人。
她的姐姐,不可受辱。
这是能用生命捍卫的信念。
顾康民被打,反而更加开心,甚至还在挤眉弄眼:“你不信呀?当年我醒来,我跟警察说,你姐姐要杀我。结果一天之后,那个年纪和我一样大的该死的警察就来到我面前,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还说我猪狗不如!嘻嘻,我猪狗不如,他就是人啦?我莫名其妙在精神病院关了五年,为什么?那个警察找你姐姐谈话,一天之后就颠倒黑白把我关进精神病院,为什么?你想啊!你现在想啊!为什么!不是给他当破鞋,让人(操),他为什么要帮你姐姐!为什么!五年!五年!”
顾康民瞪大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在精神病院被关了五年,在病床上瘫痪了五年,以后的日子还得一直瘫痪下去,他真觉得生不如死。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女儿顾语雪赐给他的。
世界肮脏事,还有比他遇到更肮脏的?
所以他笑的凄惨,自以为想的明白。
然而顾晓楠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看的他浑身发寒。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一只畜生。这世上的正义,情谊,如你这种野公狗,是一辈子不会明白的。”
顾晓楠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出了房门。
她不会告诉他,有一位年迈的老民警,年年都来看望她们姐妹,每个月都会给她们留下一笔钱,一笔无偿捐助的钱,来自于他自己微薄的薪水。
她也不会告诉他,那位年迈的老民警,为她们争取了多少权益,帮她们解决了多少生活上她们无法解决的事情。
她更不会告诉他,他就是一个累赘,是拖累她,更拖累姐姐的累赘。
她的人生,姐姐的人生,不应该被这样一只畜生给拖累。
她想到了一种药,少量加入食物中,不会被发觉任何异样,会渐渐融入人体,加快内部器官的衰老,最后衰竭而亡。
顾晓楠轻轻带上门,她想好了应该怎么帮助姐姐,彻底摆脱这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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