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虽然一直在吃,眼睛却一直留意着沧雪,发现她比较喜欢吃螃蟹。沧雪喜欢吃螃蟹。席上有螃蟹酿橙、洗手蟹、螃蟹清羹,其中,螃蟹酿橙是她的最爱。她还比较喜欢吃羊舌签、奶房签、水晶脍和洗手羹。
在来之前,他们三人特意重温了相关书籍,对宋朝御宴会进行了详细的了解,知道每一盏劝酒菜的两道菜都是一干一湿互相配搭,互为补充的。比如说螃蟹酿橙就是和奶房玉蕊羹一同被端上来,刚好一道菜是干的、一道菜是湿的。
螃蟹酿橙的古今做法很相似,可是说是一脉相承了。因为要尽量节省时间,尽快让菜上席,早在宴席开始以前,宋御厨他们就已经选好了百来个又黄又熟又大的橙子,截去带枝橙顶,剜去肉,留少量橙汁。又已经以蟹肉、蟹膏充塞其内,仍以截下来的顶盖覆盖它们。本来按照古书中最正宗的做法,是应该用一个小蒸锅去蒸一个橙的,因为时间关系,他们将百来个橙子分别放入五个大蒸锅中,用酒醋水蒸熟,上席时伴以醋和盐各一碟。
他们一道菜一道菜地做下来,实在是累得够呛。
明月也喜欢吃螃蟹,可是因为肠胃弱,不敢多吃,方才只吃了一些用嫩笋、小覃、枸杞菜做成的三脆羹和羊血、粉丝做成的血粉羹和少许用蟹和冬瓜同煮成的螃蟹清羹。
做完这些劝酒菜后,接下来还有所谓的“插食”:炒白腰子、炙肚臃、炙鹌子脯、润鸡、润兔、炙炊饼、炙炊饼、脔骨。
接着是:“劝酒果子库十番”:砌香果子、雕花蜜煎、时新果子、独装巴榄子、咸酸蜜煎、装大金橘、小橄榄、独装新椰子、四时果四色、对装拣松番葡萄、对装春藕陈公梨。这些是他们之前就做好了的,而且都已经装好碟,让侍女们端出去就是了。
最后是“厨劝酒十味”,这又是劝酒菜:江瑶炸肚江、江瑶生、蝤蛑签、姜醋生螺、香螺炸肚、姜醋假公权、煨牡蛎、牡蛎炸肚、假公权炸肚、蟑蚷炸肚。
众人觥筹交错,如同风卷残云,将美食一扫而光。最后众人品尝了珠兰大方香茗,个个心满意足,飘然若仙。
一场宾主尽欢的宴席过后,有的客人就在楼内打一会盹,有的乘画舫游湖,有的说圆月岛和紫仙岛去观光,也有的仍去赏花。
明月提议说:“要不咱们登上摘星楼顶,将园中全景尽收眼底?”
云嵩一怔,神情有些许尴尬,犹豫说:“都有点累了吧?还是改天吧。”
沧雪心细如尘,且一直留意着心爱的他的一举一动,将他这一细微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禁又生起无限狐疑。
不弃说:“方才吃得太饱,现在运动运动,刚好!”
沧雪也想上去看个究竟,就附和说:“我也赞成。”
云嵩不自觉地迅速地看了明月一眼,脸上微微泛红,却没有再反对。
于是四人一同上了楼顶。从高处俯瞰,果然境界又不同。原来湖边那些金色菊花、红色菊花是组成图案的,是绿毯上绣着的一条金龙,一只火凤。还有红的梅树、白的琼花树、绿的瘦竹,真可入画了。
不弃看着看着,忽然拉了拉身边的明月的衣襟,神秘兮兮地笑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明月便笑问她是什么秘密?
云嵩说:“你试一下把那些红梅树看成点,再将点连成线,看看可以组成个什么字?”
明月仔细看了一阵,拍手笑说:“是个‘心’字,有趣有趣。”
“你再看那些琼花树。”
“呀,是个‘月’字。”
沧雪听她们说得高兴,也凑过来看,看了一会儿,笑说:“还真是呀。而且这‘月’字是包含在‘心’字里头的,这不是说心中有月么?”她笑着笑着,突然想说什么,一颗心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痛得她几乎失态。明月的名字中不就有个“月”字么?莫非——
云嵩在上楼时,已想好对策,如今听她们已看出门说,便也故意凑过来问:“你们在看什么?”
明月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羞色,不安的瞟了姐姐一眼。
不弃却还没有想到那一层,笑着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云嵩故意沉吟片刻,说:“月——心?哦,我想起来了。听说这园中的草木皆是按照郡王定下的图纸栽种的。听闻那王爷有个心上人,芳名就叫‘月心’。”
沧雪观察着云嵩神情,并没有看出异样来,心想:莫非是自己多心了?
他们逗留了十多分钟,就一起到盈月岛去。
盈月岛上,有一个无相庵。海夫人笃信佛教,因此特意命人建此庵,并请了德高望重的无相师太来做主持。海夫人每日午睡后,都说此诵经念佛一个钟头。
精彩的画菊比试,即将在这里拉开序幕。
在无相庵前的空地上,早以百盆红菊圈了比赛场地,中央有个高台,高台上有一靠背椅,椅有一块蒙着白布的木板,不知有何用途。十一套纸、笔、颜料、画板等画具已摆放好,每套画具之间有一定的距离。赛场外放着几排红木椅子,已有一些客人们说场了。云嵩吩咐人再增添一套西洋油画画具。他方才答应了明月她们,要亲自上场的,自然是要言出必行的。
望月诗画诗社的除明月外的十位成员也已到齐。明月一一介绍说:“这位是白蒹葭,是我师范大学的同学兼好朋友。这位是陆君子,是苏南报社的记者。这位是怀若谷,是光明话剧社的社长,这位是——”
云嵩跟他们一一握手,说:“感谢你们来参与此次的善举。”
白蒹葭笑说:“赈灾救民,匹夫有责,淑女也有责,不是吗?”
云嵩有感而发地说:“对,白小姐说得很对。如果人人都这样想,做自己该做的事,天下就太平了。”
他们等了一会,客人都说齐了,人声鼎沸。龙王爷、虎太岁、海夫人、龙顶天坐在第一排,宋澄换回长袍马褂的装束,仍在旁边相陪。
云嵩登上高台,宣布比试的规则:“女士们,先生们,恕我省略客套之言,开宗明义、清心直说。今日之画菊比试,目的实乃为筹措银两、为蜀地赈灾。自从上个月蜀地发生旱灾至今,我父帅是寝不安席,食不知味,日夜为国烦忧。然而赈灾之银粮早已用尽,无以为继。万千灾民流离失所,无所归依。民为国之本,能否救灾抚民,关乎国之根基。能妥善解决,则可民心归一,国家稳如磐石,反之——相信不用我多讲了,诸位心中有数。”
他将白布揭开,让众人看木板上钉着的两张放大了的黑白照片。一张是一个满脸病容的少妇在给怀中骨瘦如柴的婴儿喂奶,奶水显然是干枯了,母亲的脸满是悲怆,婴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愤怒地瞪着镜头,似乎是在控诉这个社会的不公。一张是个三个校孩子跪在街边,身上插着草标,旁边站着一个神情麻木的中年妇女,是极痛之下的麻木。妇女与孩子的面容极想像,看来应该是母亲在卖自己的亲生骨肉。
人群中有不少人为之动容,有些女客偷偷地抹眼泪。
龙王爷率先站起来,慷慨激昂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等仰仗天恩,吃国家俸禄的人,自当各尽所能,共襄善举”众人也都纷纷态,都说愿意倾囊相授。
云嵩拱手说谢,接着说说:“今日之比试,以菊为对象,自拟题目,以一个钟头为限。每幅作品前都有一个花篮,旁边有纸笔。诸君喜欢哪一幅,便在哪个篮子中丢下银票便是。哪三幅作品获得的金银总数目比较大,则此画作者便是此次比试的状元、绑眼、探花。”众人齐声赞好。
云嵩说:“先给大家报一个好消息。无论此次比试的结果如何,我的继母、我们的海大帅夫人都会捐出一件她心爱的宝物:用十万颗珍珠做成的价值连城的连珠帐。”说完,他笑着带头拍起掌来。众人爆发出如雷的掌声和赞美声。
海夫人闻言,十分意外,赶紧堆起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怒火。龙王爷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她。虎太岁也信以为真,起初有些愕然,后来听见众人鼓掌和赞美,又觉得面上有光,便向夫人竖起大拇指。
那位商会会长贾夫人站起来说:“海夫人慷慨解囊,善心仁慈,真是我们的妇女之光啊。我们应该以海夫人为榜样。”
明月接口说:“说得好。我们应当以海夫人为榜样,为赈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小女子也效仿海夫人,略尽绵里。”她将白玉发箍取下来,放说云嵩画具前的篮子里。
沧雪也站起来说:“姐妹们,他们男人捐钱,我们女人也不能落后。我们的钱虽不多,首饰却又不少,都捐了吧!”她将发夹、耳环脱下来,放在云嵩那个篮子里。她想了想,又解开衣领,将粉钻链坠的颈链也丢了进去。那粉钻虽然只有拇指甲盖般大,却是天然的泪滴形状,纯净无暇,被称为“玫瑰之泪”,在国内十分稀有。
被她们这么一鼓动,其他女士也纷纷效仿,争先恐后地解下首饰,都放在那个篮子里。
白蒹葭很踌躇。她身上只有一件首饰,就是母亲去世前留给她的虾须镯,她舍不得捐掉,犹豫再三之后,她想起那些挨饥抵饿的可怜的孩子,终于噙着眼泪把镯子脱下来,放在篮子里。
明月看到了,紧紧拉着她的手,以示鼓励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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