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她才听见雍王妃叫了一声:“滢滢……”
楚滢滢略微动了动,抬起头来,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了起来,女子纤细的十指将她的手握着,握得很紧,然后楚滢滢听见她慢慢地道:“你一定要过得很好。”
一时间,楚滢滢心中五味杂陈,纷纭的思绪闪过,最后化作了一个字:“好。”
雍王妃似乎轻笑了一声,楚滢滢望着眼前满目的绯红,像是要透过那红色的缎子,望见女子的脸,她张了张口,有许多的话想要告诉她。
人世间有无数种可能,纵然前路困顿难行,亦不要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获得幸福的机会,就如同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死在逃亡的路上,又或者死在那冰冷的戏班和潇湘馆之中,最后她都挣扎着挺了过来,不想却葬身于东宫的血腥里。
便是她自己都没有料到,还会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山穷水尽,柳暗花明,不过如此。
但这些话,若在此时此刻说出来,不免显得流于表面,楚滢滢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道:“诗茵,你也要好好的。”
你也要过得很好。
廖诗茵笑了一声,有些遗憾地道:“你成亲的时候,我不能去送你了,可惜了,最后仍旧是喝不到你的喜酒。”
“怎么会?”楚滢滢语气柔和,却很是坚决,道:“一定能喝到的。”
她盖着大红的盖头,看不见廖诗茵轻轻摇了一下头,却没有反驳,只是笑着道:“好。”
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崔云灏成亲,作为他的师兄,蔡惊鸿一定会来,甚至说不定蔡父和蔡母也会来,而雍王妃也一同出席,到时候会是如何尴尬的场面?
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雍王妃主动岔开了话题,说起她从前还在闺中时候的趣事来,天不怕地不怕,家里人都拿她没有办法,逗得楚滢滢不时发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急急的脚步声,紧接着绛衣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
雍王妃立即道:“吉时到了?”
楚滢滢也不由屏住了呼吸,手指捏住了衣裳布料,侧耳细听,却听绛衣道:“没,还没到吉时,但是新郎官已经到庄子前了。”
“这么快?”雍王妃有些惊讶地道:“艾嬷嬷呢?”
绛衣答道:“艾嬷嬷刚刚在忙,估计正准备过来呢。”
楚滢滢稍微定了定神,雍王妃打趣道:“滢滢,新郎官来得有些早,怕是等不及了。”
绛衣也嘻嘻笑着道:“姑娘姑娘,奴婢方才在门口守着,看见了新郎官,嚯,公子他穿着喜服,骑着马,好英俊呢!”
“绛衣,”雍王妃忽然叫她道:“等过了今日,就不能叫姑娘了。”
“啊?”绛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对,要叫夫人。”
“没错,崔夫人。”雍王妃也笑起来。
两人笑成一团,打趣楚滢滢,楚滢滢有些羞,还有些急:“你们”
雍王妃笑着道:“祝崔夫人和崔大人百年好合。”
绛衣反应极快,立即脆生生接道:“白头偕老!”
“伉俪情深。”
“举案齐眉。”
雍王妃道:“琴瑟和鸣。”
这下绛衣有点接不上来了,她想了半天,眼睛一亮,大声道:“早生贵子!”
雍王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楚滢滢也忍不住笑,嗔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对词儿么?”
正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艾嬷嬷的声音响起,喜气洋洋地道:“哎哟,新郎官来催妆了!”
楚滢滢抬起头来,朝艾嬷嬷的方向望去,但是她蒙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只好虚心请教:“嬷嬷,催妆是什么?”
艾嬷嬷笑了,绛衣笑着抢答道:“就是新郎官等不及了,要催新娘子出门上花轿呢!”
雍王妃好奇道:“嬷嬷,你那盘子里是什么?是信?”
艾嬷嬷笑容可掬道:“是新郎官的催妆礼啊。”
绛衣惊讶道:“好像是写了字的。”
楚滢滢听着她们讨论,心里愈发好奇了,道:“是什么?”
艾嬷嬷笑着道:“还是让新娘子来看吧。”
她说着,走了过来,片刻后,楚滢滢狭窄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雕花朱漆托盘,上面摆着一张红色的信笺,隐约散发出淡淡的新墨香气,与崔云灏身上的气味一样。
艾嬷嬷催促道:“楚姑娘,打开看看啊。”
楚滢滢这才伸手,将那枚红色的信笺拿起来,打开一看,却是几行诗,字迹清逸,无比熟悉,确实是崔云灏亲手写的催妆诗。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雍王妃在一旁看着,一字一句念了出来,笑道:“好一个留着双眉待画人,崔大人果然是好文采!”
绛衣哎呀一声,道:“可是姑娘的眉已画好了,可如何是好?”
雍王妃吃吃笑道:“那就等晚上洞房的时候,让崔大人擦去再画便是。”
“说的是。”
楚滢滢捏着那一张薄薄的信笺,面上难得闪过几分羞窘之色,好在她的头脸被遮着,什么也看不出来,唯有那双捏紧红笺的素手,能看出来些许端倪。
“好了好了,”雍王妃笑道:“不打趣你了,嬷嬷,吉时还有多久?”
艾嬷嬷乐呵呵地道:“快了快了,寅时三刻便是吉时。”
她刚说完,前面便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动静,好生热闹,绛衣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艾嬷嬷笑着答道:“这是催妆乐,催新娘子上轿的,不急,不急,还需等吉时到了再说。”
王府别庄前,迎亲的队伍被挡在了门口,众人大声起着哄,讨利市,迎亲队伍便散发花红钱物,以及红枣花生等物,气氛一派喜气洋洋。
全部散完了,曾敬贤高声笑着喊道:“新娘子呢?为何还不出来?”
迎亲队伍随行的仆从轿夫也都高声催促道:“请新嫁娘出来!”
“新娘子呢?”
崔云灏穿着喜服,坐在马上,面上带着笑意,听那些热热闹闹的喧哗,他身旁的蔡惊鸿也不喊,只是低声朝乐师叮嘱几声。
那乐师听罢,向身后几个拿着唢呐锣笙的人示意,霎时间锣鼓喧天,唢呐齐鸣,吹打了起来。
于是围观众人愈发来了劲,高声催促,应和着那鼓乐笙箫,催新娘子快些出来,空气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令人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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