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窖中充斥着腐臭糜烂的气味。粪便和稻杆在潮湿阴暗的猪圈中,经过日积月累的发酵,就会变成这样。黯淡的光线,从钉了好几层的一尺来高木栅门缝隙中透进来,落在一个瘦的只剩下骨头的裸/体男人身上。
男人蜷缩在石窖的角落里,双手环着小腿向里侧卧,蓬乱的头发一撮撮粘在一起,沾着不能分辨的脏污。
男人身下,是枯黄的稻杆,整个石窖中,只有那一处的稻杆是新铺的。其他地方的稻杆则像被千只老鼠啃噬过一般,被啃成了稻草碎。
须臾,蜷缩的男人身体颤了颤,鼻翼首先因闻到腐臭的气味而动了动,眼皮抖了几下,睁开眼来,还没看看周遭,男人又立刻紧皱着眉头闭上眼睛,神色悲痛欲绝地狠狠锤击覆盖着稻杆的地面。
“啊——!”
“啊——!!”
“啊——!!!”
三声越来越凄厉的惨叫声自林封嘴中传出,深仇大恨,血海深仇,不足以形容其刻骨之恨。
林封恨不得生啖其肉,敲碎他们的骨头。
‘何立军,何乾冲,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林封已经沙哑地嗓音狠狠地嚎出这句话!
冲天的恨意,让林封失去了理智,所以没感觉到周围的异样。等他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却听一个略带呜咽的声音叽里呱啦传来。
“&……&*……¥&&&……&&#¥”
林封稍微寻回一些理智,愤怒地睁开眼睛回身朝声源处看去,却瞬间僵在那里。
他猛地想起,自己早被何乾冲杀人灭口,灵魂逗留之时那死不瞑目的记忆还残留在脑海,但千真万确,他已经死了!
现在,怎么回事?
这眼前的情景,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昏暗潮湿的石窖,地上铺着稻杆,臊臭的便溺和已经发霉的残余剩饭散布其间,让人闻之作呕。猪圈也就是这样的味道了。
而石窖的木栅门外,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少年弯身朝林封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话,形容之中急切而又夹着悲伤无奈。
林封直觉,那个少年是在说着劝慰之语。
但是,听不懂。
那少年说了一阵,见林封安静下来,松了口气,蹲身从木栅门下边的缝隙中送进来一份用横切的竹筒装着的红薯糙米饭,饭上面盖着几片青菜叶和一个白嫩嫩的鸡蛋。
“&……”少年又笑着说了什么,再送进来一个木勺和盛着清水的粗糙木碗。
林封的恨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场景惊消了下去,他呆愣地看着少年的动作,没有说话。
“…&*……¥&&&&……&&……”少年放下这些却还不走,又开始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并用双手有节律地缓慢拍打木栅门,示意林封去拿吃的。
林封没有动。
那少年又说了几句,终于失落地离开。
等少年离开,林封才开始打量现在的处境。
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是赤/身/裸/体,而且瘦得不成人样。再看一眼手,那指甲长的都有半寸长,里边夹杂着血渍和污渍,显然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再看那手掌印和手指,林封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自己的手,而这身体也不是自己熟悉的身体。
这一定不是原来的他!
闭上眼睛,记忆再次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他确实死了,而且死得不能瞑目。
往事历历在目,林封本是沿海大陆青元宗第三十二代核心弟子,因为天赋卓绝,虽然出身于普通人家,却能跻身于青元宗核心弟子之列。
以他的身份,能获得这样的殊荣着实不易,所以林封一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地守着这份殊荣。
他坚守青元宗的门规,不争不抢;宗主有何吩咐,他从来不问是非缘由坚决拥护;被其他人挤兑欺负,林封秉着以和为贵的原则默默承受忍让;偶尔有其它低辈弟子对林封不尊或者背后造谣,林封也以自己应该大度而未予追究。
曾经,青元宗宗主何乾冲、其他六宗宗主和七国国君全都交口称赞林封的品德,林封也将之奉为处事为人之道,谦卑忍让,规行矩步,莫敢犯丝毫差错。
尽管,这样的处事之道,换来了对头一个‘懦夫’的评语,林封也依然如故。
林封以为,他不像那些家世背景雄厚之人,可以任意任性地行事处事。他的成功,正是因为他的隐忍。
林封并不是唯一一个普通人家出身而又天赋卓绝之人。曾经和他同时入宗,并比他天赋好的人还有很多,然而最终能够跻身于核心弟子的,就只有他一个。
他们,都因为或多或少的锋芒毕露而最终消陨。尽管外边传言,他们是出任务之时不幸遇难身死,林封却知道,这里边被人动了很多手脚。
那么多实力一般的都没有死,他们却一个个先后死了,这不是天妒英才,而是木秀于林风欲摧之。
所以,林封觉得,是他的隐忍和谦卑救了他,使他活了下来,并获得了殊荣。
他以为,这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也曾经为之而自豪。
“然而,终是错了!”
林封咬牙说出这句话。
“错了!错了!!”
如果不是他的隐忍退让,好/色无能的何立军又怎敢趁他不在之时调戏自己的妻子林雨儿?又怎会肆无忌惮最终逼得雨儿为保清白而撞柱身亡?又怎会一尸两命,让将为人父的他乍然痛失妻儿?而何乾冲,又怎会以为凭着一个肥缺就能让他缄口如瓶吞声下气?
然而,那时候他红着眼第一次不愿妥协要打杀何立军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没有杀到何立军,却被何立军的父亲、青云宗宗主的人何乾冲毫不犹疑地杀死。
林封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对他颇有赞言的何乾冲,林封一直敬仰的何乾冲,最后却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了他。
错了!
想到自己温柔美丽的妻子和来不及出生未曾见面的孩儿,八尺男儿留下了眼泪。
那充满血丝的眼里,有悔恨,有愤怒,也有不舍。
记忆再回到那之前,未及弱冠的林封偶然救了豆蔻年华的林雨儿。她娇羞许意下嫁于他,为他缝衣,为他做饭,为他育子,两人柔情蜜意恩爱非常。他曾答应雨儿,等孩子出生,要带她去东边看一看那传说中蔚蓝的大海,还有银白的沙滩。
想到这里,林封已经心如刀绞,失声痛哭。
“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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