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鸡咋卖?”
叶二娘问一句,对方那个婆娘脸颊肌肉就抽抽一回,“她婶儿,我这3只鸡已经有人看好了,说是让我等他一会儿,他回家拿钱”
“等他一会儿回家拿钱?那就说明这人住的不远,谁呀?说说,我看看那是谁?”
叶二娘蹲下身去,伸手翻丢在地上那几只鸡,“1分钱不付,就不算做成了买卖,他给你交了定金?”
那个卖鸡的妇人看着叶二娘揪鸡毛,心疼的不要不要的,“我也不认识他,不过他说他是正兴5队的社员,想买几只鸡回家去养着。”
叶二娘蹲在地上,一边揪鸡毛一边回道,“你这个婆娘好不扯火!连扯谎都不会正兴5队的社员,他们没靠山,就一个公社廖主任,他还不愿意插手我们大队里的人事安排哪有好工作给他们?
你也不想想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大队长是咱们6队的。大队仓库保管员,大队采砂场负责人全是咱们6队的有罗旋这墩大佛在后面镇着,谁敢虐待了我们6队的社员?”
叶二娘薅了母鸡几把细绒毛,将它放进兜里,随后又换成另一只鸡,然后很是自然的开始薅鸡毛,“5队的社员地位低,他们多半都被咱们大队安排进养殖场。
要么负责去赶鸭子,要么负责照看着养殖场里的育肥鸡。”
薅一把鸡毛,
叶二娘赶紧把它往另外一个口袋里塞,“我说你扯个谎都不会,你还不信!养殖场里什么样的鸡没有?生产队的社员要想买几只鸡回去下蛋,他们不会去养殖场选?
哪怕是想买几只阉鸡回家育肥,按照我们大队的规定,只要是正兴大队的社员,都有资格去养殖场里,随便挑选5只鸡,养殖场只会收他们的本钱。”
薅了好几/把鸡身上的细绒毛,叶二娘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拍拍手:“别人能买你的鸡,我就不能买啊,你为啥就这么怕我买你的?
真是的人家给的是真金白银,难道我给你的就是废纸?算了算了,你这人人品不行!我就不爱在你这种没名堂的人手上买东西嘁!”
等到叶二娘走开,换到另一个卖大鹅的老太婆跟前,蹲下身继续去薅大鹅身上的细绒毛。
那个卖鸡的婆娘脸上是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只见她抹一抹额头上的冷汗。
然后很是心疼的蹲下身去,轻轻拍拍,用草绳捆住了翅膀和鸡爪子,已经被叶二娘薅了好几把毛的那3只鸡。
嘴里还轻声鼓囊道,“大花,二肥肥好了好了,别叫唤了。那人就这德性,麻雀飞过头顶,得被她薅下一根尾毛。哪怕从她面前蚂蚁爬过,也得被扯下来2根须忍忍,咱不生气不生气啊。”
“咕咕咕”
地上那3只被人活生生扯下不少翅膀下绒毛的母鸡、阉鸡各自咕咕几声,随后便再也不敢吱声。
到了卖大鹅的摊子面前,叶二娘如法炮制。
但这次她显然是踢到铁板了,那个老太婆看见叶二娘走过来,赶紧把地上的大鹅给紧紧的抱在怀里,死活也不肯拿出来让她看。
“啷个整的?你这个老婆婆啥子意思?”
叶二娘指着她怀里的大鹅质问,“你这鹅是拿来卖的,还是拿来耍的?”
“你管不着。”
老太婆侧着身子,不一样让叶二娘沾到大鹅的边,“我就是抱着鹅过来凑凑热闹,能卖得掉就卖。遇不到合适的人,我这个老太婆再把我家大白给抱回去。
她婶子,你还是去下家看看吧这只鹅,我我不卖你。”
旁边有人帮腔:“叶家婶子你是不知道,老人家这只老鹅,她家已经养了好几年,平常替我看门守户,都能当护院狗使唤哩!
要不是她家孙子,下半年要去县里上学,急需要钱,恐怕老婆婆不会舍得拿出来卖。”
“是这样啊?”
叶二娘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将手帕打开之后,里面露出来一卷零零散散的钞票,“既然是这样的话,我还真想把这只鹅给买下来。
先养上它个几年,等到以后这鹅老的实在是跑不动了啊,咱再把它杀了,给我家男人下酒。”
紧紧抱着大鹅的那个老太婆一听,脸上的神情明显松动了不少。
“怎么,我是大娘啊,你遇到买主了,还不让人看看货?”
叶二娘把钱攥在手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摸被老太婆紧紧抱在怀里的那只大白鹅,“这些扁毛家禽,身上的毛都蓬松的很,不用手摸摸、捏捏,怎么能看得出来肥瘦?”
老太婆犹犹豫豫,慢慢松开了手,把大白鹅放在地上。
只因为叶二娘刚才这句话,说的其实倒也挺在理:一头大肥猪或者是一头牛,长的到底肥和瘦,看一眼就能瞟见。
但是鸡鸭鹅这些扁毛畜生不一样,它们的毛发蓬松。
要不是伸手去摸摸肋骨,摸摸大腿什么的,真还很难准确评估出来它的生长情况。
叶二娘蹲下身,伸手去摸大白鹅,看的旁边的老太婆紧张不已。
薅一把大白鹅肋下绒毛,叶二娘站起身来,“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要不摸一摸,谁知道它长得肥、还是长得瘦?你这个大鹅明显不行嘛!全都是骨头”
把那一把鹅绒塞进兜里,叶二娘转身准备去祸祸下一家。
“呀,留步留步,这位大姐,原来你会摸骨啊?”
一道声音在叶二娘身后响起,“那我能不能请你这位大姐帮我摸摸,看看我的肥瘦,值不值得你薅点毛?”
身后这道声音并不是洪亮,更不严厉。
但叶二娘身子忽地一抖,犹如男人尿完那一惊。
只见她脚步停滞,浑身僵硬,就好像一个木头人,站在旁边卖东西的那些人,分明看见叶二娘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在这个小小的交易市场里,前来闲逛的外村小年轻,他们多半都不认识罗旋。
而那些年纪大一点的人,在罗旋还没有大出息的时候,他们也不了解、不认识罗旋这个人。
等到罗旋混的风生水起,声名大噪的以后,那时的罗旋,已经很少在正兴大队的地界上露面了。
所以今天这个交易市场上虽然说人头攒动,但其中真正认识罗旋的人并不是很多。
即便是有一些人认出了罗旋,但由于双方的地位悬殊,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因此他们也不好意思主动贴上来和罗旋打招呼。
尤其是其中有一些认识罗旋的人,当他们看见罗旋的目光,一直都聚焦叶二娘身上的时候。
这一部分人其实已经很敏感的意识到了:叶二娘这个人见人厌、鬼神看了也得摇头的婆娘,今天恐怕是有麻烦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便是大家喜闻乐见,喜大普奔的事情。
谁又愿意去破坏,这个将要到来的美妙结局呢?
因此哪怕罗旋跟在叶二娘的身后,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可一直都没有人开口提醒她。
“怎么?鸡毛,鹅毛现在收购价都还挺贵的,叶二娘同志,你宁愿去摸那些鸡鸭鹅,也不愿给我摸摸骨,这又是什么道理?”
罗旋脸色平静如水,语气不悲不喜,“难道说,在你眼里,我连那些扁毛畜生都比不上吗?”
“没,没这个其实,咋说呢,我,我不会摸骨。”
叶二娘的脖子似乎已经被焊死,纹丝不动的僵在原地,头也不回的开口道,“现在上面号召大家,不要搞那些封建迷信,什么算命啊摸骨啊都是封建糟粕。
啊我,我们正兴大队,作为整个江内地区,精神文明建设优秀大队。
我们全体社员都为此感到很自豪,很开心,很骄傲!我身为其中的一份子,也应该自觉维护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誉咳咳,这位小同志,以后可千万不要提这些封建迷信的事情了啊。”
叶二娘身形一晃,浑身僵硬的慢慢往前挪动,“小同志,您先忙着我家男人出去替生产队放鸭子,这个时候应该也快回来了。
我,我还得急着回家,给他做饭呢!回,回吧,别送了我,我走了。”
罗旋微微一笑,“这位大婶,你连回头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位小同志呢?
呀,莫非你不但会摸骨,原来还会闻声辨人,会未卜先知啊?高人,绝对是高人!
罗旋开口道,“这下你就更不能走了。
千万得替我把把关,这两年呐,我老是遇到上不得台面的人,在背后干那种龌龊事、净整一些生儿子没噼眼儿的狗屁倒灶事”
“不,不了。”
叶二娘以一种慢动作的方式,慢慢吞吞的往前走,“我说过了,咱是文明大队不能沾染那些封建糟粕。您忙着,我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
罗旋冷哼,“就用你兜里偷来的那些大米做饭?你其实还可以薅别人一点柴禾,然后用别人的柴火煮别人的米,最后全喂到狗肚子里去你看看这样子,你岂不是不用出一分钱的本钱,还能把事情给办的好好的?”
叶二娘闻言,身形勐的一震!
“我同志您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大米什么柴禾?嘿嘿,小同志,你说话还挺风趣的啊。”
别看叶二娘嘴上说的还是挺轻松的,可她此时浑身已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罗旋叹口气,“叶二娘,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平常我说话可能有点不靠谱,做事呢或许有些不着调,但我又不是真憨。
你要是再跟我这样东拉西扯、湖稀泥的话,刚才我路过饲养室旁边的大池塘,看见那里没盖子。
而且村里的歪脖子树,估计也没砍光小心点,以后你可得离这些树远点,要不然一不小心对吧?”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的冷汗,从叶二娘头上滴落,整个交易市场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罗旋和叶二娘两个人的身上。
几位结伴而来,到集市上凑热闹的年轻姑娘之中,有人悄悄问同伴,“英子,那个小伙子是谁啊?怎么我看叶扒皮很是怕他的样子?”
“嘘别吭声,咱们看戏。”
同伴低声回她,“能够制住叶扒皮的人,那还能简单?咱先看看哎,真帅!”
“嗯,他长的真好看!”
今天的场面很诡异,只因为叶二娘在这个集市上占大家的便宜,那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只不过所有的人对此,都不敢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正兴大队的社员都很牛。
牛到整个荣威县的其他生产队社员、其他公社的人,都不敢招惹正兴大队的人。
而在牛气冲天的正兴大队,所管辖的8个小生产队当中,又得数6生产队的社员地位最高。
如果说另外7个生产队的社员牛气,那么6生产队的社员,绝对就是真牛皮了。
而眼前这个特别爱占小便宜的叶二娘,无论她平时的行为有多下作,多龌龊,可她毕竟是正兴6生产队社员当中的一员!
更何况,
据说叶二娘的男人、也就是周大爷,他有3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报应儿”。
而这3个儿子呢,他们又是罗旋手底下的核心成员,属于是早期就跟着罗旋一起打拼的元老级人物了。
至于说那3个儿,他们和叶二娘之间的感情怎么样?
身为外人,谁又能搞得那么清楚嘞?更何况,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万一得罪了叶二娘,谁敢保证周老大、周二娃和周老三,他们仨兄弟不会跳出来帮忙?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三个家伙哪怕打死了人,估计问题都不会太大千万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期
目前整个交易市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时空暂停的状态。
旁边的人不敢吭声,个个静等好戏开演。
叶二娘浑身颤抖的,如同打摆子一样,“同,同志罗旋,您莫说笑了,婶子胆儿小,经不起这样吓唬”
“10。”
罗旋开始计数,“9,8,7,”
“我认罚!”
叶二娘忽地一声抽噎,“我赔!我道歉,我求饶!”
说着,
只见她勐地从兜里掏出那把鸡毛、鹅绒,从中挑出几根稍微长一点点的鸡毛插进头发之中。
随后把剩下的鹅绒鸡毛,统统塞进原本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里面,“对不住了乡亲们!我该死,我不对,我有罪!”
“啪啪啪——”几耳光下去,叶二娘脸颊立马变得红肿起来!
看的那些卖鸡鸭,卖粮食的乡亲们各自打了一个寒颤:果然够狠呐!
这个叶扒皮!不仅平常占大家便宜的时候下手狠,原来人家打起自个儿来,也是这样毫不留情。
牛,果然是个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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