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贼 第一节高手是怎样炼成的

    距品剑大会还有十天不到的时间，此刻的金陵城中到处都有身负兵刃的武林中人游来荡去，让些个真正的良民心中颇有那么几分惴惴的感觉——但也仅限于感觉而已——烙烧饼的李二依旧卯时便挑着担子出来沿街叫卖；下馄饨的崔瘸子也仍然坚持打更的梆子响起后，才打烊收摊儿；既然大家都还要养家糊口，讨生活过日子；这些“惴惴”的感觉又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呢？也只有“万芳楼”的姑娘们觉得生活稍稍有了些变化——这几天留宿的大爷们不光出手大方，而且那个体格哦……

    奇怪的是：虽说金陵城是整个宋唐帝国的国都重地，可官方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刻意限制这些武林中人的活动。原来，在这之前，九大门派的掌门就曾联名向当今的宋唐帝国皇帝陛下做过如下的承诺：剑会期间，九大门派将绝对保证皇城的治安。既然九大门派的掌门都作了这样的保证，宋唐帝国尊敬的皇帝陛下似乎也确实、也不得不卖他们一个“薄面”。毕竟，这帮武林中人的实力即便是朝廷也不敢轻辱——宋唐帝国上千的武将当中，超过半数的，都是出身于九大门派中的弟子；甚至连宋唐帝国尊敬的皇帝陛下本身，也是少林武当两派掌门的记名师弟。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层因由：虽然宋唐和中山两大帝国间，近年来已经没什么大的冲突；可两国的对峙毕竟也持续了千年之久；能够借此机会炫耀一下和天下武林势力的亲密关系，对于宋唐帝国大扬国威，也是颇有意义的！而另一方面，对于九大门派而言，这届的品剑大会能够风风光光的在这座尊贵的皇城里举行——只就这件事情本身来说，也算是他们向其它武林势力示威的一种手段。而且，能在这尊贵的皇城里堂而皇之的舞刀弄剑一番，也确能了了不少颇好面子的武林中人的夙愿。于是，几日之间，金陵的各大城门之处，依旧是各型各色的武林中人蜂拥而入。

    而随着这些武林人物的蜂拥而入，城里的大小客栈也马上赚了个盆满钵圆！特别是几家叫得响的老字号，不但扬名以久的特色上房早就被抢订一空，就连普通的客房也已经爆满！这情况只看得金陵城里的其他生意人纷纷咂舌不已；一边后悔没有经营一家客栈，一边又暗自奇怪：这些原本不那么讲究的江湖豪客，现今如何也摆起排场来了？

    其实，也没啥奇怪的；虽然江湖中人大多不拘小节，也不太讲究排场；可这回的情况却又有所不同：既然参加这品剑大会，争得当然就是个面子；而且各大势力的头头脑脑也都聚在了一起；如果哪门哪派住的比别人寒碜了，岂不是落人笑柄，威严扫地吗？在这种心态下，各派自然纷纷挑选最有名的客栈入住——不就是多花点儿钱吗？银子？他们多的是！而且，这也是展现自身财力的绝佳机会！

    于是，整个金陵城里的大小客栈，便统统按照三六九等，被各派中人瓜分开来！譬如，武当派包的是气派宽敞的“狮子楼”，青城派住的是喜气洋洋的“迎宾阁”，华山派也把他们的掌门人安排在了“紫气居”古香古色的上房里……如此，如此，等等，等等……

    可这里面，也有个别例外。

    首先，少林寺的大师们都没住什么客栈，而是径直搬进了汉中门内的“清凉寺”里。本来这也没什么；少林派虽然寺产丰厚，但僧人们却一向清苦惯了。所以，少林的大师们来到金陵，找上“清凉寺”前去“挂单”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奇怪的是，清凉寺的主持圆善方丈竟亲自迎出了寺门，并对着少林的了尘方丈恭敬的稽首说什么：“掌门人玉趾驾临，下院蓬荜生辉……”云云云云……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相传建于上古五代十国时期的“清凉寺”何时又变成了少林的“下院”？照这样说来，这“清凉寺”竟成了少林寺的分支不成？果真如此，那少林派倒是不大不小的摆了各方势力“一道”——皇城重地历来是严禁武林势力渗入的；而今，少林寺的下院竟开到了皇城根儿下，而朝廷也似乎没啥反应，这确实挺耐人寻味的。

    其次，虽然整个金陵城内稍微像样点儿的客栈都几乎全被武林中人软硬兼施的包租了下来；可其中招牌最响、字号最老的“悦来客栈”却没入住任何武林门派。至于原因嘛，据说是因为二十四个颇有名气的豪商大贾已经早早的搬进了那里，而且足足预付了一个月的定金。因为这二十四人的身份太过敏感，甚至各大门派也都跟他们有着生意上的来往；所以，似乎也不好不卖他们一个面子……

    ※※※

    六月的天气一旦没风，就必定是晴空万里。

    金陵虽是一座大城，可头顶的天空却依旧湛蓝。

    悦来客栈：

    欧阳修惬意的仰面躺在屋顶倾斜的瓦面上，微眯着眼睛，盯着天上的朵朵白云，移动，变幻……

    紫云山上的旧书堆里曾经记载：古时候的城市上空，永远都罩着灰蒙蒙的一片铅色；人们几乎整年也看不到蓝天。

    “那可真够倒霉的了！也不知咱们那帮老祖宗到底竖了多少根烟囱才能把天空熏成那样！”欧阳修兔死狐悲的想。

    虽然金陵的天空和紫云山上的一样蓝，可欧阳修却老觉得，还是后者看起来更加漂亮。

    “因为，那是座山吧？”

    欧阳修这样以为；所以有事儿没事儿就爱爬到这房顶上来寻找一下感觉——

    “哥哥！哥哥！”甜美的声音响起，屋檐下突然探上来一张带笑的如花俏脸；看见欧阳修躺在这里，那俏脸上的喜色更甚。

    “哥哥，你果然躲在这里！哈哈，还是被我给找到了！”屋檐下的少女忽的一个纵身，轻巧的落在了欧阳修的身边坐下，美滋滋的笑道。

    “小强！又是你——”欧阳修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丫头也太难缠了，自己躲到这里还是会被她找到！莫不成这回又要陪她去逛什么劳子街了？

    果然，越害怕甲鱼，越能爬过来只鳖；少女“小强”已经紧紧地拽着欧阳修的胳膊使劲的摇晃了起来：“哥哥，哥哥，陪我出去逛街吧！我都快闷死了！”

    “叫‘三鼠’和‘奸商’他们陪你不是一样吗？”一边死命的赖在瓦面上，一边把头摇成拨浪鼓；一想到和这丫头上街的可怕场面，欧阳修赶忙推出了替死鬼。

    “他们？”少女闻言厥起了小嘴儿，“他们都很小气的！特别是那个奸商胖子，连替我打赏都不舍得！”

    小气？欧阳修有些哭笑不得。动扎要从腰包里掏出几百上千两的银子来替这丫头打赏，任谁也“大方”不了！就凭自己有着这一手儿来钱快的绝活儿，好几次也因为这丫头的不停打赏累了个双手抽筋儿！您说谁还敢去陪这“大方”的丫头逛什么街啊？

    “这个——这个——”欧阳修支吾了两声，颇觉黔驴技穷。唉！以前瞪起眼来大声吓唬她两句，还颇有效果；可现在如果还要如此那般的话，这丫头一定会假装可怜兮兮的汪着两眼泪水，紧拽着自己的衣角，凄婉的呢喃什么“哥哥不会这样狠心的”云云云云……直到欧阳修不多的“良心”大大不堪，败下阵来，又会甜甜的一笑，再补上一句“我就知道哥哥会疼我的”之类言语，来告一段落；真让欧阳修觉得缚手缚脚奈何不得！

    “女人都会这么一手吗？”记起书上说过的“女人杀手锏”，欧阳修开始绝望，“连丫头这般的‘傻’女人都会这绝招；那别的女人岂不是更加麻烦？”想起下山伊始，自己“盗遍天下异宝，娶尽世上佳丽”的豪言壮语，欧阳修开始觉得颇有必要更改一下后者——女人，很麻烦的！

    这边儿欧阳修正胡思乱想着，那边的少女“小强”却依旧没有停止摇晃欧阳修的胳膊，“哥哥，你倒是答应人家啊！好不好啊！”少女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凄婉，似乎那“普通的要求”再得不到满足，便要大雨倾盆。

    “这个——”欧阳修正被摇得无奈，心中却蓦地灵光一闪，“小强，哥哥对你好不好啊？”他故作严肃的问道。

    “当然好啦！”少女眨了眨眼睛，“难道哥哥又要——”少女说话间竟变得有些扭捏起来，而且不自觉地把高耸的胸口微微的缩了缩，一张俏脸已变得通红。

    “什么嘛！”欧阳修有些啼笑皆非，但也隐隐的生出了再探“禄山之抓”的冲动；幸好到了最后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回哥哥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给小强来办！”

    “真的么？”听见哥哥要把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少女不禁欣喜万分，甚至一双大眼睛之中都冒出了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哥哥，你快说吧！小强保证做好！”

    “小强的功夫是不是很厉害啊？”欧阳修坐起身来盯着少女的眼睛。

    “那当然了！”少女扬了扬小脑袋，毫不谦虚地提醒道,“我可是能够隔空打碎一堵墙哦！”

    “那你看那二十四个大块头儿又怎么样呢？”

    “他们？”少女不屑的扁了扁小嘴儿，“好象一群大狗熊一样，连三鼠兄弟都打不过呢！”

    “那是当然了！”欧阳修心想，“三鼠兄弟怎么着也是打小就开始习武的正经武者；哪是这几个仅仅体格剽悍一点儿的普通人能够比得上的？”

    “哥哥，你倒是要我干什么啊？”少女看见哥哥不吭声了，异常积极的催促道。

    “你想不想当人家的师傅？”

    “师傅？那是做什么的？好不好玩儿？”少女眨巴着眼睛。

    “师傅嘛——就是教人家功夫的啦！”

    “哦？要教谁啊？教给哥哥你吗？”少女高兴得拍了拍手。

    “不不不——”欧阳修赶紧摇头，“教给那二十四只苯狗熊啊！”

    少女皱了皱眉头，似乎兴趣缺缺，“教给他们啊——可是他们很苯啊！”

    “没关系！”欧阳修想了想，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青瓷药瓶儿塞在了少女手中，“这里有二十四粒药丸儿，你给他们服下了，应该就会变得聪明一些！”

    “真的吗？”少女看着手中的“聪明药”似乎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而且，你教给他们功夫，就是他们的师傅了！你当了他们师傅，他们就得听你的话！”欧阳修鼓动着。

    “听我的话？我可以命令他们吗？”

    “可以！可以！你可以让他们给你买好吃的，还可以让他们替你打赏啊！”欧阳修继续诱惑道。

    “真的吗？”少女的眼中又闪出了小星星。

    “我保证！”欧阳修再次郑重的点了点头，，“不过你要很认真地教，要把他们教的很厉害才行！要不，他们是不会听你的哦！”

    “那好！我决定了！我要给那群大狗熊当师傅！”少女闻言跳将起来，攥着手里的青瓷药瓶儿坚决地道，“我要把他们训练的很厉害很厉害！我要让他们替我买好吃的，替我打赏！我要自力更生！不再乱花哥哥的钱了！”说完她郑重的向着欧阳修大大的鞠了一躬，然后一阵风似的从屋顶上消失不见；直搞的欧阳修也一阵发愣。不过，马上他便回过神儿来——屋檐下正传来了一阵阵噪杂的喧哗声，其间还有间歇的惨叫响起……

    “这丫头还蛮有干劲儿的嘛！”欧阳修一边嘿嘿的奸笑了两声，然后重新惬意的躺回到瓦面上，美美的想着：有二十四个傻瓜去消耗那丫头过剩的精力，自己总算可以清静两天了！

    ※※※※

    欧阳修绝对想不到，就因为自己一时推托“麻烦”的小手段，便在最短的时间内造就出了二十四名“高手”！虽说这群“高手”几乎是那种最滥最滥的一类，可毕竟比起那些个卖大力丸的“高手”，又是不可同日而语。要知道，在武林之中，虽说舞刀弄棍的把戏人人都会；可真能练出点儿内力，却也不是谁都能摊到的福分。这不但要求较好的资质，更需要从幼年就开始“筑基修行”；此外，一套上得了台面的内功心法也是必不可少的！而现在，自被少女“小强”硬灌了一粒药丸儿之后，早过了“筑基”年龄的“奸商”一伙儿二十四个没有半点儿内力根基的家伙，竟在一夜之间便轻轻松松的达到了普通武者十年苦修才有的境界！

    原来，欧阳修那青瓷药瓶儿里装的，竟是赫赫有名的“少林小还丹”！

    而这少林一派的镇寺之宝也果然是功效显著！可就不知道，在欧阳修这一次慷慨大方之后，世上还能剩得了几粒？

    在随后的几天里，中山客栈的后院不时地传出一阵阵惨嚎声，让路人只是听听也颇为胆寒！可作为欧阳修跟班的三鼠兄弟，却俱是在心中窃笑不已：嘿嘿，有这二十四个笨蛋拖住那丫头，自己三人也不用再被她当沙袋乱踢。可没过几天，他们就再也笑不出声了；原来，他们竟成了那丫头试练“徒弟”本事的对象！开始倒也没什么，那些个狗熊般的大汉一齐拥上来也会被三人中的随便一个揍上个屁滚尿流。

    可到了后来——

    三鼠兄弟背靠背的挤在一起，满脸淤青！

    面对着围将上来的二十四个杀气腾腾的对手，他们早已心中大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虚心的跟那丫头多学几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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