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一行在路上行了二十多天,方好在年前赶到了东京,老天还算作美,这期间只下了一场小雪,并未怎么耽搁行路。
武松怕被人认出,着衙役去买了一条深灰色围巾,把整个脸都圈了起来。
他们在街上转了两转,好不容易找到了县令的娘舅家,交割了东西。因隔天就是大年初一,这家主人说暂时没时间逐一清点,待年后清点完毕后再给回书,让武松他们去找个客店住下等着。
连赶了二十多天的路,是该找个客店住下,补充能量,恢复元气。
晚上五人大吃大喝了一顿,武松叮嘱四人晚上不要乱跑,这京城不比乡间,要过年了,皇宫附近一定是实行宵禁的,万一惹出个事端无法收拾,四人遵命。
武松只身来到了“天波杨府”前,大门紧锁,人去房空,一片黑暗。武松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声,杨家世代不求功名,只求保国,众男儿都战死沙场,可现在朝廷上还有多少人记着啊?
武松回到客店时,听着那四个人发出的吼雷般的鼾声,武松也确实感到有点累了。
直到第二天晌午时,五人才起来。梳洗停当后,武松带他们上街走走,这四人可是第一次到京城。
武松照例用围巾圈着脸,以防无端的是非。
大年三十,街上异常热闹,大多人是在挑选着桃符,有不少人家的门上张贴一新:“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他们正闲走着,听见前面传来了凄凉的胡琴声,一个身穿破烂不堪的黑布袍的老者,正悲凄地唱着《孟姜女》:“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点红灯,别人家夫妻团圆聚,孟姜女丈夫在筑长城……”
这悲凄的曲子一下子触痛了武松的神经,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童年的流浪,想到已八九个年头未和哥哥一起过年了,心中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是一种“身在异乡”的孤独感,是一种特别思念亲人的忧戚感。
武松从衣兜里掏出二两银子,送给那个老者,叫他快回家过年。
那老者凄惨一笑:“家,家在哪儿,哪儿是我的家?”老者向武松作了一个揖,又边拉边唱而去。
武松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干脆折回客店好好地喝上几碗。
因过年,客店特别优待住店的客人,赠送了一壶酒,二碟菜,外加一份饺子。这份馈赠,对此时还身居外地的客旅来说,已是一种最为诚挚的祝福和热情的关心。
远近响起了炮竹声,使人自然地感受到:“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随着炮竹的声响,武松等人走出店外,见大街上焰火满天,光彩夺目,把整个京城的夜晚照耀得亮如白昼,好一派“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的美丽风光。
最热闹的是皇宫里,焰火连天,笙歌绵绵,曼舞缈缈,宋徽宗大宴群臣,那“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三呼震荡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高俅拨殿帅府五千铁骑层层把守着前**门,刀枪林立,戒备森严。
宫内大小太监来回奔跑,上酒上菜,那三千宫女也忙个不停,整个皇宫除了皇帝、皇后与嫔妃之外,无一个闲人。
过年大宴群臣是王朝惯例,但宋徽宗今年的心情与以往不同。大宋王朝在风雨飘摇中又走过了一个年头,值得大喜大庆,同时又祈求新的一年歌舞升平,江山永固。
然而,对武松来说,京城景色再美,却也异乡无梦。
虽多喝了几杯酒,武松仍没有睡意,近来所发生的事,让他的脑海里一直漂浮着武大、潘金莲、红玉、西门庆的身影。他心中担心的是,他远离阳谷,哥哥有否遭到别人的欺侮。
武松可说是通夜未眠,因为整个京城也通夜未眠。因为家家户户的大门虚掩着,都在“守岁”,难舍那已经逝去的光阴,又满怀希望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祈祷上苍保佑,以使来年五谷丰登。因此特别是大户人家的主人通常是一夜不眠,正如一位诗人所说的那样:“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两年。”
而此时的阳谷县城,也沉浸在辞旧岁迎新春的祥和气氛中,一切的善恶,一切的喜悦与忧伤都在这美丽的夜空下得以暂时的平衡。
在这欢乐的年夜,最冷清的要数紫石街的武大家,自从武松的离开,家里就失去了往日的欢欣。潘金莲因百无聊赖,根本就不愿搭理武大,武大只好一人自斟自饮,喝了几杯老酒后,一个人闷着头想心思。
可以说,整个阳谷县城,此时最有牵挂的就是武大,他在思念着身在京城的武松,这样的牵挂已延续了八年。而唯一能给他心灵的一点安慰就是买了房子,有了终身可以栖息的地方。他幻想着哪天能有个儿子延续香火,也就死无遗愿了。
整个县城此时最感到无聊的应该是潘金莲,武松拒绝了她的爱恋,等于宣判了她对幸福追求的死刑,失望的心有点麻木,她对今后的生活已没有希望,没有信心,不知道该怎样走完自己的一生。
武大与潘金莲,一个还在期待生活,一个决心抛弃生活。
此时最得意的是西门庆,在狮子楼的暖阁里,对着妻妾的媚媚笑脸,享受着仆人们的磕头叩拜。他手中的金樽已将饮尽,尚未饮尽,他的小妾用一双十指纤纤的兰花手为他又斟上一杯郁金香,他知道自己手中这一杯酒可以去换别人的一年粮食。他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洋洋得意,他自以为实在是一个最有福气、又有钱又有势的人,也只有他最懂得享受美酒和女人。
他更加肆意地笑着,因为再过几天,又有一个女人将被他压在身下。
而红玉也正是阳谷县城最忧伤的人,她知道自己最终逃脱不了惨遭蹂躏的厄运,十分害怕那已渐渐逼近的日子,但也只能在心中发出无奈的呜咽。
这一晚最忙碌的是县令和夫人,在清点、赏阅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礼包,这县令忽发奇想,假若三天逢节、十天过年该有多好啊,那县衙大堂就将被礼品堆满了。
辞旧岁的炮竹声刚刚平息,转瞬,迎新年的炮竹声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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