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女子走近陆远,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兄弟,是否姓陆?”
陆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答道:“在下确实姓陆,您是?”
“是否在北王府任职?”虽是问话,那女子却显得胸有成竹。
“不错,我是在北王帐下听命,难道姐姐来自永安城中?”
问话的女子正是来自永安,陆远的回话既已肯定了她心中所想,于是卸下心防,侃言道:“不瞒众位兄弟,我们姐妹正是奉东王旨意派出筹粮的。我叫邓阿娴,是西王娘军中的一名卒长,曾见过陆大人,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到。”说罢莞尔一笑,步履轻盈地退回众姐妹之中。
陆远心中简直乐开了花,不是因为那女子的注意,而是眼下这几艘雪中送炭的小船。但狂喜之余,却能保持心态平和,是陆远一大优点。还是那副招牌一样的微笑:“陆远无名小卒,怎敢妄称大人,何况天国上下皆是兄弟姐妹,哪来尊卑贵贱之分!姐姐不要叫我陆大人,实在羞愧得狠!”面对陆远的谦逊,众人都会心地笑了。
在一旁的李秀成忧心忡忡地问道:“永安城内难道粮草不济,为何派遣女军出城筹粮。”在李秀成的印象里,天国筹粮一直靠的是“打先锋”(指从豪门乡绅那里“借粮”),却不知女眷如何办理此事!
“男子蓄发,出城容易被人认出是天国将士,办事不方便,便让我们带着银两,从百姓和官军手里买粮,有的妖兵贪图小钱,就拿营里的粮食与我们交易,前些日子还好,每次出来差不多会有半仓谷米,可这几日却少得可怜,听说是向妖头在查办盗米卖米的事呢!”邓阿娴答得面面俱到,众人若有所悟,不约而同地频频点头。
陆远虽不知太平军具体何日从永安突围北上,但看眼下情况,估计日子不远了。
苍天在施以恩惠的同时,总要寻找一种平衡,让人感叹其公平!众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当中,身后的天空黑压压地飞来一大群鸟儿,忽而聚成一团,忽而散开,像是受了惊吓。这几十人正抬头注视着空中的变化,耳边却渐渐传来不祥的马蹄声,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陆远心中叫糟,定是那逃散的清兵聚众追来!
“大家快些上船,快点,快点!”幸亏船为了载粮,尚能容下这多出的十几个大汉,李秀成一声呼喊,捎去了每个人心中的最后一丝宽慰,只剩下压抑与紧迫,马蹄声越来越近,大地似乎无法承受这不和谐的敲打,震颤着。清晨,叶枝上的露水也被这撼人心魄的蹄声震落。
眼看马队就要冲到岸边,陆远所在的小船却因超载而触底搁浅,情急之下,成刚纵身跳入冰冷的江水之中,张开双臂,欲以一身蛮力化险为夷。船动了,可敌人已经近在眼前,数百匹战马横陈江边,荷枪实弹,弯弓搭箭,遥遥指向这几十个天国儿女,一丝江风吹过,轻轻的贴着每一个人的脸。一名清兵被细沙迷住了眼,他伸手去揉,火枪却率先走了火。此时此刻,刚划出岸边十几米的小船上,陆远伸出手拉着成刚,成刚也在努力地向上攀,那一声过后,便是万箭纷飞,百枪齐鸣。成刚的额头立时渗出了汗水,身体也不听使唤地往下沉,在船上的陆远忽然感到手上的分量加重,心叫不好,使出十二分力气想拉住成刚,成刚痛苦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挣开陆远的手,把自己最后的残力化作了船前进的动力,猛然推了下船身,沉入江底,被血液染红的江水在一阵漩涡过后,渐渐散开。陆远的手依然向前伸着,他呆呆地望着成刚落水的地方。
船开远了,江畔的清军淅淅沥沥地放着枪,还隐隐听见谩骂声。
……
“阿娴,你们这是怎么了?”眼看不到一个时辰,派出筹粮的一队女兵就提前回来,而且半数受了伤,怎能不令人惊讶!还没得到答案,那问话之人看到陆续又有男兵登岸,诧异道:“这!”
除了陆远,李秀成这班人邓阿娴也是第一次见到,于是介绍道:“这位是北王府的陆远,我们刚下船便遇到了他们,结果遇到了清妖的马队。”说着说着,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阿娴,别哭,后来怎么了?”
“后—后—后来”邓阿娴哽咽得说不出话。那女官见此,思量后说道:“我们回永安再说吧!”
“这位陆兄弟,你抱着的孩子是?”
“是个孤儿!”陆远根本没心思讲什么历险记,短短撇下几个字,便随着人群奔永安去了。
城东宣化门上,头戴黄色,红色头巾的太平军不停地忙碌着,城墙上到处是炮弹留下的印记!陆远怀中的小男孩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这一切。
“之元!之元!”陆远循声望去,只见韦俊将脑袋探过城头,兴奋的叫着。接下来自是一番久别重逢的喜庆场面。李秀成带着孩子先回军营,路上二人曾商定,由李秀成将孩子送到他的妻子宋氏那里收养。
“陆饼子,你可回来了。”秦日刚粗诳的脸上洋溢着喜悦,重重地在陆远胸口捶了一拳。
陆远见到昔日的战友们,激动得眼角含泪,轻轻拍了怕秦日刚身后,问道:“好点了么?”
“好多了,老秦我皮糙肉厚,那几十板子不碍事!”
“之元,你可算回来了。二哥天天问起你,这下可好了!”韦俊甚至有点语无伦次。陆远与朱锡琨、蒙得恩等人一一见过,韦俊便马不停蹄地将陆远拉回北王府。
正好是程志扬当值,远远看见三爷韦俊带着个衣衫褴褛的人过来,感觉这身形很是熟悉,定睛瞧了瞧,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陆远回来了,陆远回来了!”飞一般奔向西厢韦昌辉的卧房。
经过几天的疗养,韦昌辉已能下床行走,在房中歇息时听到程志扬的呼喊,早就扶着伤腿,走近房门,恰巧与程志扬撞个满怀。
“北王!”程志扬连忙一个欠伸将韦昌辉扶住。“小人该死,小人该死。”韦昌辉轻轻摆了摆手,说道:“没事,这不怪你!陆远他人呢!”
“快进府了,和三爷在一起!”说话间,陆远、韦俊已携手进了府门,韦昌辉高声唤道:“之元,快过来!”
陆远在这个时代早已把韦家人看作自己的亲人一般,泪水夺眶而出,他控制不住,也根本不想去控制。冲到韦昌辉身边,正要下跪拜倒,却被韦昌辉一把抱住。
“堂堂男子汉,哭什么!”韦昌辉虽如此说,声音却有些哽咽。
陆远的归来对北王府来说无疑是焦灼的战事当中最大的喜事。这一夜陆远、韦昌辉、韦俊三人彻夜长谈,兵败后的种种经历、永安的守城防务,直到第二天清晨,陆远才缓缓进入梦乡。
随后的几天里,偶有清军冲城,都被太平军奋力击退。清早,陆远推开房门,一名老者正在清扫庭院。
“陈叔,我一会自己扫,你最近总咳嗽,歇歇吧。”
“没事,就快扫完了!”可陆远并没有听他的,硬是将他拉进屋里,将一个苹果塞入手中,微笑着说道:“吃个水果,止咳!我要去北王那里,你就在我这休息一会。”转身出了房门,留在屋子里的老者自语道:“多好的孩子啊!”此刻他在想,天王说过上帝身边有很多天使,这陆远不会就是天上派来的天使吧!
陆远穿过一道拱门,正巧有一男子也急匆匆赶来。
“杨指挥!您这么早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陆远故意将“大”字咬得很重。
这名男子正是东王的堂弟杨辅清,见到陆远忙道:“快去通知北王,天父下凡,召将领们见驾!”
陆远心中一个长叹:“什么?又来!”
“快去!”杨辅情不耐烦地说。
……
韦昌辉带着陆远一班人来到东王府时,庭院内已满是天朝将领,只见杨秀清正襟危坐,双目紧闭,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军官跪伏在地。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3s 2.174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