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心结 第28章回首往事

    “我不想再找个机会逃掉,我想明明白白给你一个交待,”真儿回头看着美延,“我们好好谈谈吧。”自打从契丹回来,美延的警惕就提到最高处,真儿无时无刻不在他的注视下。她必须给他一个了断,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是个明智的决定,不过什么样的交待都不会让你从我身边走掉的。”美延语气认真而坚定,虽然目光中有一份淡淡的忧郁。

    真儿轻轻一笑,他还是那么自负,但她心里那不可见的一方,却是他的自信所无法触及的。

    “走,我们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真儿一排贝齿紧咬着下唇。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漫溢的疑虑在颤抖,可浮现其中的往昔回忆荡漾得都是甜蜜,想让一切荡然消隐,正如把心抛进黑不见底的深井。不,即使是能在水面上泛起一点涟漪,也要支撑,也要挣扎,虽然他能看出她所带来的会是盖地而来的暴风骤雨。

    温暖走进了五月,却走不进他们心里;阳光明媚灵亮,却照不透心底的深潭;各种野草从树下、堤边、石缝中滋生出来,心里却没有一棵踏实的种子可以安心地生根发芽。清风拂过,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远去冬日的清冷,真儿用手拂去飘在面上的一缕柔丝,抬眼看了看默默走在自己身旁的美延,一种想哭的冲动撞击着她的心,好疼!自己注定是一只漂泊的小舟,没有停靠的港湾,更无法去抚慰他孤独的心情。只好在心里祈祷让时光流逝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冲走他的痛楚与相思,直到渺无影踪。

    “我们到那里坐。”真儿指了指溪水边的一块大青石。

    “好啊。”美延顺从地点点头,先行过去,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铺在上面。

    她走过去坐了下来,望着溪水中的粼粼波光,如一串串水晶般晶亮的泪珠,融入自己的眼底。

    “要说书的人怎么不讲话了呢?”美延看起来从容淡定。他挨着真儿坐下,手自然地揽在她的腰间。

    真儿抬起头,望着美延的眼睛,有一天一切是否都会变得遥远而陌生起来呢?

    美延回望着真儿,“想把我种在你的眼里吗?”

    “真得想。”真儿依然目不转睛。

    “以后没机会看了吗?”美延把她拉到自己眼前,“我不会让这样的机会失去的,决不会!”

    真儿垂下眼睑,让泪流回心底,那温热的感觉使身上暖和了许多。“别下结论,先听听这个故事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窗外依然是灰色的天空,什么时候能出太阳呢?”宫女珍珠一边整理着公主的梳妆台,一边重重地吁了一口闷气,继而又自言自语道,“一定不是什么好兆头,看看陈公公的脸色就知道了。”

    “你一个人嘟嘟囔囔什么呢。”走进来的是太极宫主事女官沈嬷嬷,虽然已有四十几岁,但面容娇艳,衣饰华贵,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我今天一起床这两个眼皮都在跳,这大晴的天,一转眼就阴得没了边儿,大娘,您说不会出什么事吧。”珍珠放下手中的活儿,回头盯着沈嬷嬷,发上簪的一枝金步摇来回晃动着。

    “这大清早的,有规矩没有?亏你还是宫里长大的,小心我罚你!”沈嬷嬷立起双眼,大声斥责道。但她心里确实也没有底。丽阳公主虽然不是太后亲生,但她生母淳嫔在她出生一个月后就去世了,她是由太后抱回慈寿宫亲自抚养长大的。太后只生了皇帝和怡亲王二子,所以对丽阳公主从小宠爱有加,先帝在世时,她已受领嫡亲公主的月例,本朝新帝登基后更是破例让其享有亲王才有的封地,并可作为陪嫁带入驸马家。公主虽集万千恩宠于一身,却为人谦和低调,既如养母卞太后宽容持重,又似生母淳嫔淳厚可人,宫里如果谁得罪了嫔妃贵人或是有头脸的太监嬷嬷们,只要不是违规越礼,她偏又知道的,多有出手相帮的,所以就是三门外的粗使宫人也没几个不知道公主好处的。也许由于公主自幼在太后与二位帝王的双重保护下长大,对宫中的猱搔虎痒、钩心斗角知之甚少,所以天真烂漫,既无害人之心,也无防人之意。让沈嬷嬷日夜悬心,不得不多次提点: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虽不需闭门塞窦,可也不能门户大开。公主每每点头记下,可过后依然交疏吐诚、送抱推襟,沈嬷嬷不得已只能自己从旁推助,小心谨慎。幸而太后与皇帝均已默认将公主许配护国公郑晟之子郑尚侠,郑公子是将门之后,一表人才、矫健英武,更兼曾任怡亲王的伴读,与丽阳公主从小相识,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皇上正式下谕,公主可以顺利嫁入郑家,以郑公子对公主的一往情深,沈嬷嬷这后半辈子自可以放下心来,颐养天年了。但宫中之事瞬息万变,明枪暗箭、风起云涌常令人猝不及防,就是王子公主也未必万事如意,今天还是万人敬仰,也许明朝已成阶下之囚。

    今天一大早,丽阳公主照例过去给太后请安,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回来,派了个小太监去打听,说是皇上和皇后也在,都留下陪太后用膳呢。本来陪太后用膳也是平常的事,可一想起昨天傍晚在宫门口正巧遇见太后身边的随侍太监陈公公的事,沈嬷嬷又不由烦忧起来。这陈公公可是宫里的老人,大风大浪不知经了多少,又是从小看着公主长大的,与公主颇是投缘,可昨天与公主谈话时所流露出的不尴不尬,却是让人起疑。沈嬷嬷长叹一声,本能得抬头向上望去,想借太阳判断下时辰,却见阴沉沉一片,那黑的、白的烟涌动着,太阳根本露不出头来。傻啦,真是傻啦!她摇摇头,向宫门外走去。

    见沈嬷嬷走出宫门,珍珠又嘟囔道:“你不着急?不着急你去看什么去?”说着放下手中的毯子,也跟了出来。

    “再叫小福子去看看吧。”珍珠还是忍不住。

    沈嬷嬷摇摇头,凭她多年宫中的经验,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不用了,”她回头对珍珠说,“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有什么好担心的,太后和皇上还在那儿呢。”她不能慌,不然整个太极宫顷刻间就乱套啦。

    珍珠丰腴的脸蛋儿上娇秀的眼眸用力扑闪了几下,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但却没有回身,而是向大门口走去。

    “回来!”沈嬷嬷厉声喝道,她快步向前拉住珍珠,脸色铁青,眼里涌起得浪扑过来,打得珍珠心神飞溅,不由倒退了一步。“你是大丫头,明白吗?”

    珍珠只觉得心房猛然一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随着血管流遍全身。她把脚抽到裙下,用脚趾紧紧扒住地面,好让自己不至于跌倒。她不再去看沈嬷嬷的眼睛,不去看她那连眼角的鱼尾纹里都藏着得不安。

    她回身向寝宫走去,一边脸色阴郁地对不敢随意靠近她的两个小宫女说道:“看什么看,活干完啦?一会儿有一点差错让我查出来,你们仔细着……!”

    两个小宫女吓得脚下生风,拎着扫把冲到一边的桂花树下。

    “公主,您回来啦!”还没走到寝宫门口,珍珠就听到身后沈嬷嬷的声音。她急着又转身往回走,真得有事啦!平时公主回宫都是有执事太监前行通传的,这次怎么白眉赤眼就进来了呢?

    丽阳公主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八名随侍的宫女。公主的确很美,如象牙般光可照人的皮肤在润泽的青丝衬托下显得更加细腻柔和;柳眉如月,秋水盈盈,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五凤朝阳八宝挂珠钗,两边各是一支梅花金托底东珠宝簪,耳上的镶金猫眼儿耳坠摇曳生辉,与身上那水红二色金满妆云龙缎锦袍相得益彰、浑然一体,更兼飞燕游龙、丰神绰约,正是帝王金枝玉叶的气度。

    本来听到公主回宫,珍珠的心稍稍放下几分,可抬头见公主身上的衣裙,不由把心又提回到嗓子眼儿里——公主出宫时可是穿着梅红色缀珠绣球绉绸百福连身裙的。本来公主只要走出太极宫,就必有随侍的宫女带着妆奁衣饰,可一般都用不上。公主去太后那里更是小心翼翼,如何会出差错,还把衣裳也换了呢?

    沈嬷嬷自然也注意到了,而且她还看到公主发上早晨新簪得一朵海棠花也不见踪影,只是面容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上前托起公主的一只玉腕,与公主并肩向寝宫走去,一边故作轻松地问道:“太后留公主用膳啦?”

    公主点点头,却没有开口,翦水双瞳低垂着,盯着自己缀有东珠的一双凤头尖鞋在花砖上走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这双脚从慈寿宫移回太极宫的。

    见公主如此神情,沈嬷嬷更加担心,却又不敢造次,只得又陪笑道:“皇上和皇后也在?”

    公主又点点头。这次她抬起眼睑,却没有看向沈嬷嬷,而是把这从小就居住的地方仔细打量了一遍。斗拱飞檐、雕梁画栋,多么富丽辉煌、耀人眼目。那株海棠是自己从慈寿宫搬入太极宫的第一天,父皇亲手种下的,现在已是亭亭玉立、花满枝头;那个秋千架,是皇帝还是太子时亲自派人给她做的;记得有一次怡亲王用力太猛,把她从秋千上荡了下来,他就绕着廊前那十几盆花石小景跳来蹦去,躲着太子的追打;而廊檐下挂着的金丝笼里的画眉、鹦鹉,只要见了他们哥俩,就叽叽喳喳起来,更有八哥学着她的声音叫着:“请安,请安!”更多时,他们三人就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品茗手谈、吟诗联对;而他们哥俩来了兴致后,也会在院子里打一套拳脚……

    珍珠打起帘笼,公主没有看她就径直走了进去。锦裀、绣毯、翠幕、珠屏,雅致高贵,人间罕见。有许多就是母后直接从慈寿宫给搬过来的。丽阳公主坐到桌边,看着袅袅的香烟从青玉双龙纹香薰里向外扩散,这香薰还是皇后做太子妃时,送与她的。

    虽然没有亲娘,但一直以来她都能感受到她所得到得亲情是圆满和完整的,是给予者从内心自性中流露出来的,没有掺杂一点妄执与自私。十七年来,她啜饮着的都是生活的琼浆玉液,她的筷子只夹着甜美和自己想要的味道;她没有在风雨中行走过,更没有经受过跌倒的痛楚;她一路高歌,攀向巅峰,两边只有花团锦簇、莺歌燕舞;她只需要轻快地走下去,直到走进她少女春光烂漫的钟情梦中,依偎着的那个人面前。

    她就要来到山顶,却在回望时,惊觉环绕身边的光影已化作无边的阴影,没有给她一丝的怜悯,没有给她片刻的喘息,在她亲人们无望的目光里,被吞噬得不留一丝血迹。

    不需要再怀着苦思不解的沉重,因为自己已清楚地认识了爱。她的亲人们并不是在阴霾前选择抛弃了她,他们不能因为她,把一个国家和万千黎庶推进风口浪尖。作为帝王家的子女,她没有权利把爱作为懦弱无助时的依赖,她要承担起她作为公主的责任,第一次真正正视自己!她发现她血液里潮水般汹涌起伏着祖辈们打江山的豪情!眼睛里却颤栗着荷叶上晶亮的朝露。

    还有她的爱人,她拿什么去回报他?因为身份的关系,她不能对他有只言片语爱的传递,也不能借一饰一帕去表露自己的心意;但她明白他懂她的心,只要一个眼神,哪怕只是看似不经意地擦肩而过,珍贵的情意也能得到完整的诠释。梦里的嫁衣,她已把它变成枕下的一个秘密;多少次她把自己用最纯正的红色装点,可这一切,她再也无缘展现在他热烈的双眸里。

    生命本来就不是永远的圆月,只是自己知道得太迟了些;那就让伤痕成为警示自己的印记,让不时传来的隐痛带来泪水也带来升华;就让自己默默地在千里之外看着你的背影,直到你走出那分渊源,走到复原,最终走进自己的宁静田园。

    走吧,虽然现在每走一步都如行进在针尖刀刃、蒺藜荆棘上,但自己以后的路也还得走下去。而在途中,为了自己,为了爱自己的亲人们,也要勇敢露出自己美丽的酒窝去微笑。

    “更衣吧!”她对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几个人说。

    见公主静立良久终于开口,几人忙答应着,手脚麻利地伺候着,但做起来却不像平时有条有理。

    换了家常的衣服,又叫上热热的茶水。这样的大热的天气里,丽阳在吃了两盏茶后,才觉得身上暖和起来,手脚也有了温度。“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众人答应着,沈嬷嬷本想再讲什么,但只停了下脚步就又和大家一起走了出来。只是吩咐两个机灵的小宫女在寝宫门口守着,一有动静马上报她知道。

    还没走到前厅,珍珠就急不可待地拉住翡翠的手,来回摇晃着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翡翠是犯官之女,从小随母亲收没入宫,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从不做没影儿的梦,老老实实,很得公主和沈嬷嬷的欢心。她听得珍珠问话,抬眼先看了看沈嬷嬷,眼里的忧郁一览无遗,“当时没让我们几个进去,只有太后、皇上、皇后和公主四个人,时间蛮长的。后来太后身边的宫娥传让人进去给公主换衣服,我进去后见皇后眼睛红红的,公主面上还有泪痕,衣服上也有污渍,我也不敢多问,换了衣服就出来啦。”

    “你是木头人啊,”珍珠急得直跳脚,恨不得给她两拳头,“你不会问问吗?”

    “你别着急嘛,”沈嬷嬷推了她一把,“听人把话说完。”

    “快说,快说。”

    “根本就没个得力的人,我也是急得团团转;后来陈公公出来偷偷告诉我,说让我回来后告诉沈嬷嬷,要小心谨慎服侍。”翡翠说到这儿,不觉红了眼圈,“公主过两天就要……就要……出塞去和亲了!”

    “啊——”这句话正如晴天霹雳般把所有的人都打了个趔趄,沈嬷嬷更是如栽倒后跌断脊梁般,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直起腰身。

    “不可能的,”珍珠拉住翡翠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你听错啦,公主可是太后和皇上的心肝,他们怎么会舍得让公主出塞呢,一定不是……,不是。”珍珠声音越来越低,低得连自己也快听不清楚了。

    “我会听错这个吗?”翡翠声音不大,却似用了千钧之力,“你以为我想听到这个吗?”

    “可是太后和皇上会让公主去和亲吗?我还是不信,”珍珠依然摇着头,虽然她明白这不是玩笑,可她还是没有理由去相信,“当年先朝也有和亲的,可都是宗室中的郡主什么的人物,封个公主的头衔出塞的,有几个是真的公主?再说就是非得出个正统的,咱们皇上也不是丽阳公主一个妹子,再怎么选也选不上咱们公主呀?”

    “如果是那边指名道姓非要咱们公主去呢?”翡翠无奈地推开珍珠的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公主都养在深宫,不要说外藩使者,就是大臣家的女眷,又有几个见过公主真面目的?”

    “也许是咱们公主名气太大了呢?”其实翡翠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理由。

    “大还大到外国去?”珍珠更是生气,“公主的名讳在民间有几个人知道的。”

    “总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出塞是真的。”翡翠无力地垂下头,好让眼泪不用经过面庞直接落到地上。

    “好好的,这么多年也没和亲之说,怎么现在白眉赤眼的又想起了这个?”珍珠像是自言自语。

    “听说北面契丹崛起,突厥要是再与之联合,边关就无这些年的安稳了。”在这些事上,翡翠比珍珠要留心得多。

    “养着那些个文臣武将是白吃饭的?怎么一有事,他们都成了缩头乌龟?”珍珠心里起急,自然是口无遮拦。

    “要死啊你,”翡翠瞪了她一眼,“这是你个小宫女能说的?”

    “都什么时候啦,我还管他们这些!”珍珠也回敬了翡翠一个白眼,“男人们一个个口里什么赤心报国、肝胆涂地的,到了节骨眼上,就把一个女儿家往上推,也是真有本事!”

    “你说吧,你想说就说,”翡翠也生了气,把平时一贯的平和也抛了下去,“你说这么多,公主就能不出塞、不和亲?皇上大臣们也必定是商讨过的,这时候就是皇上太后也只能是以大局为重!”

    “什么是大局?大局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子女儿往火坑里面跳啊!”

    这话真真是大逆不道!沈嬷嬷一拍桌面,勃然大怒,大声训斥着!本来听着她们乱七八糟没个头绪的问答,她已是心烦不已,而今把这一口火气都发了出来。她直眉瞪眼、大发雷霆,心里却是涕泗流涟、吁地呼天;宫娥们没一个敢开口的,直到沈嬷嬷自己停下来,把桌面上一碗茶水喝了个底朝天!翡翠才投了个手巾给她递了过来。

    “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是与哪家的联姻呢?”沈嬷嬷泄了气,看着翡翠问道。

    “突厥!”翡翠没有抬头。

    珍珠像是惊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好像他们的使团前段时间来过中原。”

    “是来过,而且还有位王子呢。”沈嬷嬷也想了起来,望着翡翠,“要我们公主去的那位是……”

    翡翠用眼角瞟了一眼沈嬷嬷,“好像是他们的四王子。”

    “对啦,这就对啦,来得正是这位四王子。”沈嬷嬷绝望地用手支住额头,好让自己的头颅不至于垂到地面上。

    “他可真有本事,竟然能知道我们公主!”珍珠咬着牙说。

    “我想起来啦……”一个怯怯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大家回头一看,是去年才新进宫的一个小宫女——小霰儿。

    “你想起什么来啦?”珍珠和翡翠同进冲到她近前,一人拽住她一只手,四只眼死盯住她,电光四溢。小宫女被电得向后倒退了两步,但两只手因被她们拉着,险些跌倒。“哑巴啦,说话呀你!”

    沈嬷嬷上前扒开两人的手,“凶什么凶,看把她吓的。”然后柔和地把小霰儿的双手捧在自己一只手里,用别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别怕,她们也是急昏头了,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霰儿点点头,她也明白别人的心情,再说她也着急着呢,万一公主出塞,像她这样的宫女,一定是要带上的,一想到要去千万里之外,她就吓得浑身哆嗦。她巴不得有人想个办法让公主不出塞呢。“在骊山行宫时,怡亲王、简亲王、还有郑将军陪着一位藩王,和公主走了个正对面,当时也没说什么,怡亲王他们只是点头而过罢啦。”


    “惊鸿一瞥,你懂不懂?”珍珠气恼地说,以公主的风韵,别说是外藩王子,就是每日在宫内行走的,有几个见了能不折服的。

    “对啦,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珍珠拧起眉头,又厉声问道,作为公主身边的第一人,有事情她却不知道,这让她脸面上如何下得来。

    “当时姐姐正给公主准备午膳,只有我和小霞两个人陪着。”

    珍珠心里明白,在行宫时可以不必拘泥于宫中的礼节,公主不但可以四处走动,身边也不需要按品级带执事人等。

    “的确是有这么一天来着,公主是被泰安公主硬拉出去的,就那天我没和公主一起去!”珍珠环视了周围这一群熟悉的面孔,心里还存有侥幸的那最后一堵墙也轰然坍塌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公主啊,公主,你太美啦,那藩国王子不惊为天人才怪呢。”

    否极泰来、乐极生悲!谁也逃不出祖宗几千年来的道路。公主享尽了人世间的极品荣华,她这个水盆盛得太满,就得溢出来;她这个月亮圆得太久,就得亏下去!自己常常在梦中惊醒,却不知就里,现在明白了——她的路太顺畅,顺畅得连一个小小的土坑也没遇到过;所以她要经受大得风浪,这风浪之强大,一如太后或者皇上这样伟岸的身躯也支撑不住。

    “都是泰安公主,”珍珠没有宣泄的出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连主仆尊卑也不顾了,“当时公主也不想出去,她强拉硬扯非要公主陪她!你说她这么个小人儿,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如果是在平时,沈嬷嬷一定会大喝一声,一顿训斥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身上还得挨几下子,可今天她没出声,而是顺着珍珠的话想了下去。泰安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妹妹,也不过十来岁而已,要说她有什么心机,也还未必。“她才几岁呀!又不是故意的。这都是天意啊!”

    “天意?”翡翠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你想说什么?”珍珠不耐烦地盯了翡翠一眼,因为这个晴天霹雳是从她嘴里听来的,珍珠不由对她有些生气。

    “要是成心的呢?”翡翠的声音依然不高。

    珍珠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泰安公主可只有十二岁,心机有些太早熟了吧!”

    “如果有人指使呢?”翡翠一字一顿地说,眼里的寒光是从来没有过的。

    “年纪小是小,她可是公主啊!再说泰安公主也是没娘的,就她身边那几个人能在这么大本事?”

    “如果是同样或者更高地位的人呢?”

    沈嬷嬷打了个寒战,这宫里一步一个陷阱,表面的祥和与暗涌的浊流联步徐来,多少人还来不及发出哀吟,就被阴谋所吞噬,妒忌公主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你想想看,当时咱们公主原没打算去骊山的。”

    珍珠想了一下说:“正是,当时是说温泉那一带每日出现彩虹,而且在晚上还出现过,景色美得不得了。”

    “可去了有美景吗?”翡翠又问道。

    “说是去得时候已好几天没有下雨,就没看到。”

    “我虽没跟着去,但你们回来后,我无意中问过那几天跟去的宫女,她们和行宫的宫女无事闲聊时,那里的宫女也没见过什么特别的景色。”当时翡翠也是因为这里要她留下做其他事,才没跟去;而沈嬷嬷也在那几天莫名其妙生病了。珍珠是个不设防的,要是有人成心算计,先支开她们两个事就要好办了一半。

    “是有人散布流言?”珍珠并不笨。

    翡翠没接口,而是继续问道:“公主平时住的院落那几天突然弄起了耗子,而新搬去的地方正好就在行宫后园边儿上,如果要带外人去行宫,一般都是在那里走动的。”

    “他们就能算计得那么准吗?”珍珠嘴上说着,心里的鼓却打着更起劲了。

    “还有,”翡翠沿着自己的思路行下走,“泰安公主的母妃可是在骊山行宫着了风寒去逝的。本来她只在她母妃的忌日才上来的,那几天她却非吵着要去,别扭得很。”

    珍珠不再说话。

    “她一上去并没到咱们公主那里,连去行礼都没有吧!”翡翠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珍珠,珍珠点点头,“可怡亲王他们去的那天,她不但去了咱们公主那儿,亲热得不得了,非拉着出去,因为你当时手里有活儿,她也体恤地不让等你。”

    “一路上都是她拉着咱们公主,顺着她要的方向去吧?”翡翠又对着小霰儿说。

    “正是!”小霰儿点头道。

    “她这么小就有这么重的心机,真有她母妃的风范!”珍珠不由挖苦道。

    “也许是别人呢?”翡翠语气生硬,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是个孩子不是更好利用吗?”

    “这个人好厉害啊,当时去骊山连太后也是支持的。”小霰儿道。

    “可巧那几天那个讨人嫌的敬妃又来多事!”受到小霰儿的影响,小霞也大着胆子说道,“大家想着离开两天也好。”

    珍珠哑在当地,眨巴着眼睛。她是公主的心腹,更是和公主一样的没有城府。宫里的离奇诡异她没少听,可她更对太后和皇上有信心。公主就是这禁宫之内的骄子,只需要藏入他们温情的怀抱里,迎送生命中绚烂的朝夕。傻子呀,傻子!她在心里骂着自己,她的鼻子里第一次充满了一股隐密的气氛,使得她心惊胆跳惊疑恐惧。现在才明白沈嬷嬷平时为什么总是患得患失,殚心竭虑、徙薪曲突!自己还是嫩,太幼稚可笑啦!

    “我看是康庄太妃,”小霰儿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接口道,“她女儿出嫁时,太后可是没给她想要的东西!而且明白告诉她,先皇有诣,那是留给咱们公主的。”

    珍珠拧起眉头,她也在努力回想着。

    “我觉得敬妃也有可能,”小霞道,“上次她在公主面前无理取闹,太后可是罚了她的。”

    “还有简亲王,”小霰儿又想起来什么,“他个大男人可是心眼小得很,什么都和咱们公主比,太后因为这个还斥责过他呢。”

    “公主为人低调,可是太后的恩宠太胜,自然妒忌的人也多!”翡翠叹惜道。

    “我总想着公主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女孩子,与嫔妃们不同,早晚有一日是要离了皇城的。自然也就不用与她们太计较。”沈嬷嬷一边听她们讲,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公主也都十七岁啦,其实太后早该把她嫁出去的。”翡翠道。

    “太后太宠她,嫁出去自然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珍珠道。

    “没想到这反而害了她!”翡翠低头叹道。

    “我去找泰安公主,问问清楚。我看这个罪魁祸首到底是谁?”珍珠心上乱七八糟,她激动得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上一只白玉茶碗跳了几跳,几滴茶汁溅到桌面上。

    “现在去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把她找出来,我就不用去和亲了吗?”大家顺声望去,只见公主立在身后,面如桃花,身似柔柳,亭亭玉立,端庄持重。“你们说了这么多,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引人注目,才发现有好多东西是必须去好好想一想的。”

    几人互相交换着眼神,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沈嬷嬷快步上前,搀起公主,来到桌边椅子上坐下。树大招风啊!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她努力让自己不露一点悲伤的痕迹,两只膝盖紧紧夹在一起,肌肉紧绷着,嘴角尽力向两边延伸。“您不多歇会儿?”

    “我没事,”公主竟然笑了笑,很坦荡地说,“我在太后那儿早就哭够了。”

    此言一出,珍珠的眼泪突地涌出眼眶,顺着面颊滴滴答答往下掉,面上留下一道道闪亮的痕迹。

    沈嬷嬷气得浑身颤抖,作为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又在宫里混了这些年,没把自己历练成荣辱不惊、临危不乱,已是不应该。现在这个时候,就是不能安慰劝导,也要安安静静才是。沈嬷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公主却一摆手,说道:“让她哭,如果她觉得这样好受些,那就让她哭吧!还记得当年我从慈寿宫刚搬到太极宫时,太后给我拨过来几个小宫女,那时候的珍珠,是因为女红出色才拨过来给我做衣服的。可我把她留在身边服侍,就是因为她这直爽率真的个性。虽然我现在知道在宫里有这样的性子是很危险的,但依然喜欢这样做人,这样行事。”

    珍珠听了这话,原本压抑的抽泣一下子变得尖利刺耳,她似乎是用尽了平生的力量,狠狠吸了吸鼻子,然后用手背把面上的泪痕拭去,她要让最后一朵泪花在眼角凋谢,从此再也没有盛开的机会。她双膝跪倒在公主面前,扒住公主的裙裾,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道:“我发誓,今生我要做两件事,一是要把陷害公主的人找出来,移山回海也要找到;二是以割股之心服侍公主,直到我死;如果此誓只是我今天一时感慨,天地日月可见,我必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丽阳没想到她会立如此重誓,连忙拉她起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不用重誓,我也知道你的心!”

    此时翡翠等众宫女也都跪下,表着各自的忠心。

    “你们都起来吧!”丽阳一抬手,大家却都不动,“怎么我说话已然是没有份量了吗?”

    大家一听这话,纷纷爬了起来,立在她四周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们的心,”丽阳说道,“可是出塞是必然的,现在再去追究已是枉然,再说,我们深查下去,如果真得有阴谋诡计,那必然要牵连许多人。你们在宫里这么多年,应该明白,这宫里发落人,有时候真是没有道理。”

    大家虽口里不说,心里也是明白的。一但查下去,倘若有一个嫔妃或者公主有瓜葛,她这宫门里的宫女太监们没一个能逃得了干系的。

    “可我们就这么糊里糊涂让别人给出卖啦?”珍珠心有不甘!

    “那你想怎么样?我觉得这件事查下去只会害人害已。”丽阳又道,“你们各忙各的去吧,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大家各自答应着,蹑足潜踪地向外走去。顶头见小福子跑了进来,“公主,太后派陈公公传旨来啦。”

    只见陈公公已进了大门,大声道:“太后有诣:一切虚礼全免,只是赏公主一些小玩意儿解闷儿,公主不必去慈寿宫谢恩。”说着就命小太监们把太后赏赐的东西抬上来,均是些奇珍异宝之类。陈公公又带沈嬷嬷去慈寿宫,太后有话吩咐。

    他们才去,皇帝和皇后身边的太监也来传诣,均是对公主进行封赏的。

    闹哄哄乱了半日,太极宫才平静下来,沈嬷嬷也已回来,太后无非是吩咐她要好好安慰照顾公主而已。

    这件事在皇宫大内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遍每一个角落,就是粗使的宫女太监们也在议论着;有人悲伤叹惜,有人感慨气愤,有人幸灾乐祸,更有人弹冠相庆,此事已成了大家伙儿在茶余饭后劳累之时的一粒解乏的灵丹良药。

    而凑四合六的,泰安公主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人事不省;康庄太妃和敬妃两个最大的嫌疑人都是称病闭门不出。整个宫里似乎一下子乱了起来,人人自危,生怕因一点差错而迁怒到自己。

    太极宫中的当事人却平静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丽阳常常一个人坐在回廊边上,一边品茗,一边读书。只有沈嬷嬷明白,在她平静如没有风雨飘过的湖面的外表下,心海早已是汹涌澎湃。这让她无比的担心,她害怕!怕在她脑海里翻滚的那个念头也在公主心里翻滚。十几年来固守的信念,原来只是细沙雕成的城堡,不用说洪潮,就是一点细浪也把它打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她宁可希望她悲伤、痛心,却没有猜测,但她也明白,公主虽然敦厚善良,但以她的冰雪聪明,她不可能不去想。而这两天她的表现,更使她忧心忡忡。

    “沈嬷嬷,您发什么呆呢?公主请您进去呢。”珍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沈嬷嬷打了个机灵,直直地看着珍珠。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么几天,她要想也就想明白啦。

    “怎么啦您?”见她没反应,珍珠摆着她的手臂问道。

    “走吧!”她回身甩开珍珠,自顾自地走进公主的寝室。

    公主坐在桌边,捧着一只茶碗,正在仔细研究;见沈嬷嬷进来,就把手中之物递了过来,说道:“你看这金盘托白玉碗如何?”

    沈嬷嬷不知她葫芦里装得什么药,只得接过玉碗,上下打量着。

    只听公主又道:“你瞧这碗身,质地温润,光泽柔和,已是极品,更兼金玉互为衬托,阴阳两线相交,琢磨精细,富丽高雅,正是宫中之宝呢。”

    “是,是。”沈嬷嬷喏喏答道。心里却不知她因何有此感慨。

    “你记得当年青城公主出嫁时,太妃就想请太后把这个当做嫁妆的。当时太后一口回绝,并且说这个要留着给我的。我当时心里真得很得意,因为太后说,她一定要把最好的都留给我,总有一天,她有心愿达成的那一天。”丽阳抬头看了看沈嬷嬷,沈嬷嬷的脸色苍白,细密的汗珠爬满额头。“我当时还小,以为我出嫁就是她心愿达成的一天。你看,太后对我的好,从来不避讳任何人!”

    沈嬷嬷哆嗦着,她这个在宫廷斗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物,却直不起头来,仿佛整个天空都沉重地压了下来,把心压得萎缩成一团,只剩下一点红红的血泡,像是求救一般,冒了几冒就归于了死气沉沉的寂静。

    “什么东西都不能去细想,一想就想出更多问题来。”丽阳似乎只是在找一个听众,并不要求沈嬷嬷回答,“走到今天我有失落,但我没有后悔。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这十七年来我过得都很开心,我十分珍爱属于我的这条小路,也许从一开始它就被人为设计成曲曲折折的,上面还铺满了棱角坚硬的顽石;而我又被蒙上了双眼,想像着那些只是光洁五彩的雨花石。直到有一天,才发现每一步脚印上都留下血痕,而自己早被麻痹的没有了痛感。但正是这样,我才认识到人生的艰辛,世事的难料,人心的险恶!即使这样,我也心存感谢,真的!这十七年来,我是多么快活,多么无忧!更重要的是,虽然我一直生活在阴谋里,但我并不知情,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不去关心尔虞我诈、事事争风;有更多的时间去关爱生活、丰富自我。也许现在我的生活就是一个笑话,可你说过我像我的母亲,顽强倔强;而我在这几天里,更发现自己有着向强大势力挑战的个性!从现在我要把握自己的命运,好好活着,我相信旅途中不总是布满陷阱与荆棘,人心中不总是你争我夺和黑暗猥琐;每天早晨醒来时,都是新的太阳和满眼的晨光。佛说境随心变。出塞又怎样?自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知道吗?我现在很可怜她,这十七年对于她就是炼狱!她要亲手抚养她讨厌甚至是憎恨的女人的孩子,每天让她爬在她的身边,还得抚摸她的头发,亲吻她的脸颊;但这孩子在她怀中沉沉地睡去后,她又用憎恶的目光看着她,甚至想杀死她!她在两个角色中来回互换,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相信现在是她的节日吗?她是真正的胜利者吗?十七年啊,多少个日日夜夜,就是对一件不起眼的器皿也会生出感情!我想现在她不会开心,就是仰天大笑,也一定是笑中有泪。早在我十一岁时,我就听到过我母妃真正死因的流言!可我当时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但我不恨她,她是我的母亲,永远都是。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女人不可能得到男人完整的爱;而在皇宫里,这更是没有可能。但我母亲很幸运,她得到了这个世界最高权力者的爱,是那么真,那么纯!她的这份幸运是其他任何嫔妃都奢望不起的。其实我这几天里想了许多,作为皇后,她可以忍受父皇三宫六院,但她无法忍受父皇把一颗心送给别人!她爱父皇,却得不到他的心,他们在一起更像是合作者!这正是她一生的悲哀!她用尽心机,以我为报复,让宫里人妒我恨我,让我出塞,将来身死异国他乡;可妒恨只能是一把双刃剑,伤了我,也伤了她自己!这也是她一生的悲哀!”

    沈嬷嬷惊得目瞪口呆!她盯着丽阳公主,好像今天才认识她一般。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觉得丽阳是个没有城府的孩子,可今天听了她的一番肺腑之言,才发现这个孩子不但冰雪聪明,而且外宽内深,才德兼备,不愧是帝王家的公主。淳嫔当年之死是先皇心中的刺痛,即使这样,先皇也没有仔细追查,只是把丽阳抱给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至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别人当然是一概不知。先皇在时,皇后对公主虽是宠爱却也明理达变;先皇去世后,变身太后的她,似乎是为了弥补公主失去的父爱,变得溺爱不明,使公主地位在宫中无人可及;只是公主天性淳良,为人平和,从不恃强倚宠;即使这样,也难免因宠召祸,招人暗算。幸而皇帝对公主真心实意,才弹压下去。公主转眼到了十七八,人人都知她和郑公子的情意,可太后从来没有明确过她的婚事,就是皇帝和皇后问起来,太后总有办法让事情压下去。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公主就已是有些感慨了,只是事情没有明晰,她也不得要领而已。

    这几天沈嬷嬷就想了许多,也许这件事情本来是别人对公主步步为营设下的一个阴谋,但如果没有一个强大势力的推动,想要达成也是枉然。每当这个念头一起,沈嬷嬷就心惊肉跳、汗流浃背。如此深得心机,如此厚的功底,如此高深的运作,就是公主心知肚明这是一个深渊,她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躲避,为了皇家的尊严和荣誉,她只能跳下去。

    可是刚才听了公主的话,沈嬷嬷一下子释然了,她的心胸也开朗起来,她似乎真正明白了公主为什么最喜欢“境由心生”这句话。公主就是公主,她的心胸、她的心机无人可比!公主一定会得到老天的眷顾,一定会峰回路转的,像王昭君、像文城和金城公主们一样,走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只可惜那段美好的姻缘也就随着这一切灰飞烟灭了!想到这儿,沈嬷嬷伤感地望了公主一眼,只见丽阳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在左手的中指上带着一只宝石指环。丽阳用右手转动着这只指环,这是她生母淳嫔当年所有,是父皇在母亲生日时送与她的。当这枚指环戴在她手上不再松脱时,她就一直戴着它,从没有摘下来过。她不止一次在古书上看到指环被作为定情信物,在多情怀春的少男少女间传递,她多么希望有一天她可以把它也送到自己情郎手中,她想像着他的大手无法戴上它时,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就一个人偷偷地笑啦!而今她永远无法看到他尴尬的样子,但她可以把它送出去,就当是过去的记念。只要有生命就一定会有回忆,也许它可以在映照阳光的一瞬间,给他点燃一簇往事。古书上不是还说戒指都是有灵性的吗?也许那一刻,他们的心就能灵犀相通。当然,她更希望他们能够将这种思念化成一片绵长的清流,即使是一点点水面的皱起也不要,只是不着痕迹地、缓缓地在彼此心中流淌,让各自地倒影在对方的清流中深入水底。

    “还有几天我们就要走啦?”丽阳抬头看了看正想心事的沈嬷嬷。

    这正是一个不想面对而必须面对的痛楚。沈嬷嬷轻声答道:“六天。”

    “是时候啦,”公主站起身,“让她们进来,我要更衣,我要去向太后请一道恩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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