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心结 第23章真相大白

    经过一夜的商讨,第二天一大早,叶云清一行就又登门去拜访李掌柜。

    李掌柜看上去心情不错,唇上的两撇唇髭快活地抖动着,两只不大的眼睛闪闪发亮,脚步轻盈快捷,没有一点负担。见叶云清一行不是来找真儿他们,却与真儿他们都来找自己,面色不由阴沉了下来,有些纳闷地拧起眉头。

    “李掌柜,”美延抱歉地拱了拱手,“我们本想把手头的事交与官府处理,不想县令不在城中,幸而我与知府大人有过一面之缘,想把事情上呈与他,不过这样一来有些细节还得麻烦李掌柜再说说清楚,所以又不得不来打扰了。”

    “好说,好说。”李掌柜口里说着,心里却犯着嘀咕。“几位客厅里请吧。”

    “客厅里人多眼杂,可否还到贵公子的书房里坐坐?”美延微笑着。

    李掌柜一楞,各种念头在心里飞快地跑了一圈,却不便开口多问,就答应着把他们领到书房里来。

    不等传唤,丫头就奉上茶来,李掌柜就势请大家用茶,自己也端起盖碗一边用盖子轻捋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边偷眼看着大家。

    美延见他如此,不由在心中暗笑,更有了几分把握。“李掌柜,你在一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城不大,却是与周围多少个村村寨寨有关联,我们在李婆婆家时,老人家很是为有你这样个出色的儿子而欣慰,可是如果她老人家知道你原来做着辱没先祖之事,又会怎样?而令公子聪明伶俐,可一但你引火烧身,也必会让他无地自容。”

    “景公子这话从何说起,”李掌柜把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顿,气呼呼地说道,“我李某人是被人胁迫做过些违心之事,可也谈不上辱没先人,殃及子孙!景公子也是大家出身,如何能讲出这样的话来?”

    “是吗?”美延答非所问,“李掌柜很风雅嘛,这个书柜很别致的。”

    “什么,什么意思?”李掌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是心中有鬼,面色也变得青白起来。

    美延眼睛紧紧盯住他,虽然脸上还有一丝笑意,但传递出来的那一份压迫感,却让李掌柜原本就跳得飞快的心,差一点蹦出口腔。他不由自主用手捧住胸口,不去看美延的眼睛。

    “李掌柜的,你别说我没提醒你,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子骗?你也知道我是什么出身,我身上有大内禁宫的腰牌,如果我愿意,现在就可以调动你们全县的军兵,别说你的靠山就是县里一个小小的官员,就是一方节度使,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作为京城中的官吏,通常在地方人的眼中都是手眼通天的,美延依此赌了一把,把自己大大夸大了一番。

    “那是,那是。”李掌柜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眼神惊恐慌乱地来回闪动着,也许是心夹在嗓子中间的缘故,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你还是不打算自己讲出来?”美延现出一付不耐烦的样子,“那好,我先开个头。我记得那天你搬家时,亲口告诉我你这个书柜是依着一个老朋友家的样式打造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李掌柜在心里暗骂自己:精明了一辈子,也为此得意了一辈子,却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出了纰漏。

    美延依然用目光压迫着他,他脸上一个细小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更不是一个心慈面软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真儿与你们李家有些渊源,我早把你交了出去!你是聪明人,自己想一想,我们夫妻二人出门就是不鸣锣开道,也不会没有人随行吧。我的人早跟踪你好几天了,你还做梦呢!”

    李掌柜环视了众人一圈,大家个个心平气和,好像美延只是在讲一个无关大局之人的闲话。他早说过这是一招险棋,可他就是不听!现在怎么办?他们到底知道多少,是虚张声势?还是诱人入瓮?他低头咬牙不语,心里打着算盘。

    见他还不吐口,叶云清端起茶碗,吃了口茶,清清嗓子说道:“好茶,我想我们是碰巧遇上丫头给你送茶来的吧?这可是李掌柜每日所用此茶?”叶云清停顿了一下,呷了口茶,又道:“这茶好,水更好,我在一个人家里也吃过这样的水,很特别,又轻又浮,还带着一点阴凉。”

    美延也是一笑,“当日我和真儿来时,也吃过这水沏得茶,如果不是真儿特别喜欢茶道,对水又很有研究,我也不会上心,也不会突然有了想法,而去李县丞与施主簿府外探一探的。”

    李掌柜疲惫不堪地靠到椅子上,双眼呆滞,嘴唇发紫,头发胡子都没了光彩!仿佛一下子就衰老了。他的迟疑告诉大家他的心正在挣扎。“各位所说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我的事都和各位讲明白了,如果各位有什么要我帮助的,我一定竭尽所能。”

    看来他觉得自己未必胜券在握!但却要做最后一搏!“哈哈哈——”美延仰天大笑,这笑声让李掌柜毛骨悚然,让其他人莫名其妙。美延转过身来对真儿说道:“真儿,我可是仁至义尽了!机会给了,是他自己不要!”

    真儿心头一愣,面上却从容不迫,只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连忙做出心急的样子对美延说:“看在婆婆有了年纪,二叔是个实诚汉子的面子上,你再给他个机会嘛!”

    “你的话我都是要听的,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美延忿忿然,坐了下来。

    一直没有出声的欧阳逸此时也劝道:“景公子看在我们大家面上再给他提个醒儿,如果这次他再不识抬举,那你该出手时,我们也无话可说!”

    李掌柜看着他们如此行事,一时头脑有些发懵,是是非非在他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好,我再给他个机会!”美延像是下定决心的样子。他又对着李掌柜说道:“一个文人雅士与一个烟花女子可以风花雪月,可以两情相悦,这是一种风雅;可如果他把这女子娶进家门,那就只能是一桩让家族无颜的丑闻!不能说碧瑶姑娘不痴情,可她见得男人实在是太多了,经得事也不是一般女子能经过的。再说她这么的聪明女子更明白花无百日红,色丧而爱弛的道理。什么都靠不住,只有握在手心里的银子才是最真实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李掌柜气得全身发抖,话虽没说全,但对于他的表现,所有人都很满意。

    他坐在椅子上,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神情呆滞,好像没有睡醒就被人叫起来一样。突然他身子猛得一震,并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但他却如被雷声惊到一样,快速地眨巴着眼睛。他又环视了众人一圈,即将降临的极度困境,和对未来的焦虑,使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模糊的恐惧。时间过得很快,可他一筹莫展,不行,他拿定了主意,破釜沉舟再赌一把。“我不知道碧瑶都对各位说了些什么,可她是什么人,前门迎新,后门送旧,无非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正如各位所言,她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几位是有家底的,这样的财神爷,她会放过吗?为了钱她乱咬人也是有的。”

    “你错了,”美延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比想得还要难缠,不过自己早打好了腹稿,“碧瑶姑娘一开始可是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认,不过,你要知道我的眼睛能看出你书柜上的问题,就也能在她的房间里看出蛛丝马迹。”美延故意停了下来,这短暂的一瞬间对于李掌柜却是极度的折磨。“她的房间香艳十足,但是墙上的几幅字画却是与众不同,当时我并不在意,因为她的琴艺也很出众,但当我随手打开一个小画轴时,虽然她表现得很自然,但我依然嗅出了一些味道。你知道吗?我从小就酷爱丹青,从一些画上的细枝末节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笔法,那小画轴上的笔法似曾相识,而墙面上的条幅亦是学那笔法。所以回来后我仔仔细细想了一夜,原来它与我在一户人家所见的一幅未完成之作出自同一人之手。李掌柜的,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家里也有这个人的作品吧!”

    “还有,”美延接着说,“我们那天从李县丞家出来时,在施主簿家后门正遇上一个男子,正是我在李捕头家门外见到监视他们家人的那个男子。回来后我仔细一想,他看见我非但不躲,反而像是故意让我看见的样子。那天我和真儿去施主簿家,路上我故意绕了个圈儿,就想看看李家的家人,果然,他们家里人穿得衣服面料都相差不多,与那小子有几分相似。来到施家后,我找机会和家丁攀谈了几句,施李两家表面相安无事,内里却互相看不上眼。我思前想后,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于是晚上我就去了趟李家,当然,这次连真儿也不知道,我发现那个小子果然是李家的人。”

    李掌柜的心理防线轰然倒塌,他喜欢丹青,更喜欢把得意之作送人,那个贱人一定是在他们的巧舌如簧和威逼利诱之下把什么都说了;更没想到他们从李家家人那里又找到了线索。现在不用说还能走多远,就是退路也已被封死。他张大嘴巴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的补充让他头脑突然明白过来,他跪在真儿面前,一把拉住她的裙裾,真儿吓得哎呀一声,美延和欧阳逸同时上前,把他掣了起来。

    “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罪该万死,死不足惜,可老太太知道了非气个好歹不可啊!”李掌柜痛哭流涕,瘫软在美延二人的胳膊上。

    真儿心中窃喜,面上却是一片怒色。“机会给你了,你不要嘛,我在美延这里已是颜面扫地,让我如何再开口。”

    “叶姑娘,您大慈大悲,我也是没办法呀!看着老太太吧,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美延二人已放他在地上,他半爬半跪,悲声连连。

    真儿像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了看美延,美延长叹一声,“也罢,苦海无边,也算他回头了!”又转身对李掌柜说:“你说吧。”

    李掌柜半坐在地板上,叶云清看了一眼欧阳逸,欧阳逸会意,把他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又给他彻了杯茶。李掌柜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把茶吃了,才长叹一声说道:“我们是有罪,可我们一没有杀人,二没有放火,只是贪心而已。”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美延道,“说正经的吧。”

    “是是是。”李掌柜谄媚地答应着,挤了半天也没挤出个笑模样儿,“其实那些法师妖人们一来这里,我们就发现了他们的问题。”

    “说清楚点。”紫苏道。

    “等他慢慢说完嘛。”真儿似乎对他的下文更感兴趣。

    “这时候了,你还遮遮掩掩的,你主子的名称难道还非得我们讲出来不可?”紫苏也是个倔脾气,更担心他又玩什么花样,就历声弹压道。

    “是是是,”李掌柜又是一头汗,“那些妖人一来,我和李县丞就发现他们不对劲儿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如何措辞。

    “不要有顾忌,有什么说不清的,我们帮你想。”叶云清不紧不慢地说。但这话比紫苏的厉声质喝更有份量。

    “明白,明白,”施主簿不敢有一丝怠慢,“当时我们以为那些法师们无非是想骗财骗色,也没多上心。你们也说了我这茶的水好,那就是山神庙前大石板上积的。要吃到这好水必须早早去打。李县丞喜欢早起健身,不要看他是个文弱的样子,他可是手也能提,肩也能扛。这水一般都是他自己去汲的。那一天因为是在碧瑶那里,一般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在那里,所以出来的更早些,天还没有亮,才走到半路,就发现山中影影绰绰几个身影,就跟了上去。原来是那些法师们鬼鬼祟祟在山神庙里外出出进进,更有几个血肉模糊的人被担到后面山上埋了的。一直等到天亮,那些人才都散了。他这才进去看,却没发现什么。李县丞回来就上了心,让他的心腹李三儿去查,李三儿本来就和柱子媳妇有一腿,一问就问出来他们在找宝藏。本来我们想出手的,可李县丞转念一想,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万一是个骗局怎么办?李县丞虽没有各位的深谋远虑,却也有些手段,他利用自己是后沟村的关系,说自己母亲生病,让村里人联系上了那法师,一来二去,他们就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们之间到底互相承诺了什么,我是真不知道。”说到这儿,李掌柜看了看大家,目光闪烁。大家明白他心里底虚,却也相信他真不知道□□。“你说吧,我们既然和你把话说开,就不会再挑剔你。”叶云清打了个手势,请他继续讲下去。

    李掌柜点头道:“我后来和他们在一起时,看他们那个样子,又听他们的言语,想来李县丞是想在宝藏到手后能分一杯羹。当时李捕头对那些法师们很是反感,已开始着手调查他们,却发现那个大法师和平时的江湖术士根本不一样,高深莫测,可能另有玄机,就去找李县丞商量,李县丞以江湖之人行为古怪不足为奇等语百般推脱;李捕头不得要领,自然心中郁闷,但他一直没有放松对法师的监控。可巧那时出了秦寡妇一案,李捕头把精神都用到这件事上,似乎上山查寻得少了;那天他去找李县丞,可县丞正好出门去办一个外差,我也正好去见县丞,二人都吃了闭门羹,一同往回走,在与李捕头攀谈中,我觉得李捕头可能在秦寡妇案中无意之间发现了什么。本来我已连夜告诉李县丞,要他明天一定会会李捕头,可第二天李捕头就病倒了,根本不能言语,没几天就归了西。”李掌柜又停了下来,却不敢抬头。

    “那你也不知道李捕头是如何死的了?”真儿问道,语气中夹杂着不信任。

    “知道。”李掌柜声音很低。

    “不是被法师害死的吧?”真儿语气中的怀疑更加明显,她是要进一步证明魏裕民的话。

    “叶姑娘,您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李捕头真是被法师给害的。李县丞为了这个还专门找他们去了呢。”李掌柜抬起头,因为着急而满脸通红。

    “他说的不假,”叶云清接口道,他与真儿一个白脸一红脸,“你们知道我们分头行动的那一天,是去干什么了吗?”

    “干什么?”真儿问。

    “跟踪你们。”叶云清道。

    “跟踪我们?”真儿和紫苏面面相觑。

    “你们一走,我就去见了李姑娘。”

    “干什么?”

    “我约她晚上出去了一趟。”

    “又干什么?”

    “开棺验尸。”

    “什么?”大家均是大吃一惊。

    叶云清却淡淡一笑,“李姑娘很是通情达理,所以我得以见到李捕头的尸身。他的确是死于中毒,不过与你给他用的药没关系。”叶云清看着真儿,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因为李捕头的事与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而不安。

    “那是什么?”真儿问。

    “是一种可以让人神志迷乱的□□,只有荆园才有。”

    “我怎么不知道荆园中还有独门□□?”真儿很惊讶,紫苏也急着点头,连欧阳逸也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们这一辈的孩子们都不知道。”叶云清慢慢说道,“那是你们师祖在研究一种□□的解药时无意发现的。因为这个还差一点儿出了人命,所以你们师祖要求把那药全部销毁。可能当时魏裕民就留了心,留下一点作药引也是有可能的。”

    “也许魏裕民就是李县丞指使的?”真儿不服气。

    “不会的,”叶云清摇头,“如果他是主谋,就不会往李家抛那个小轴子留下线索。他这样做有几个目的,其中之一就是怕有朝一日事发后把他牵连进去,所以他先下手为强,给出了这样一个线索。以后事发,同情他的人多,指责他的人少,更让人看出他在官场中的不得意。不是连李家大姑娘都同情他,开始都不想在我们面前指证他吗?”

    “那他还有其他目的?”紫苏也不禁插嘴道。

    “还是请李掌柜讲吧。”叶云清对李掌柜说。

    “好好,”李掌柜吓得直咂舌,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他李县丞自恃甚高,在这些人面前却矮下了三分。当时还想利用人家,不想没打到雁,却被啄了眼。现在自己只有竹筒倒豆子了,“正如叶先生所言,李县丞对他们杀人很是生气,也很是担心;他一面和法师们继续来往,一面从秦寡妇入手自己调查,果然查出了安家有些来头。而且发现了安家孙女儿颈上有一个小玩意儿,与法师们所要的东西有些相似。而这时法师们也查到了安家,这样一来李县丞更是担心,他想把发现安家孙女身上之物的事告诉法师们,让他们与自己都拿到钱后,快些走人了事,可这时你们正好来了。你们在李捕头姑娘家一现身,李县丞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美延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李掌柜叹道,“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山里娃,就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才有了今天。本来县令一走,这县丞继位是顺理成章的事,可半路上杀出个施主簿,不是我们小看他,他除了上面有人,手里有钱外,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碧瑶姑娘这样有些身价的姐儿,都不爱搭理他。”

    “没钱没势并不能成为他走黑道玩手腕的借口。”叶云清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李县丞处处表现出清淡超然、寄情山水、不理世故迂腐俗务;却原来最是争名夺利、老练圆滑之徒。”

    “原来他是想利用我们来打击施主簿的。”真儿如梦初醒。

    “可施主簿压根就没有参与,他如何能得逞?”紫苏也问道。

    美延微微一笑,她们虽说也算江湖儿女,可毕竟对官场之事知之甚少。“不需要有结论,只是怀疑就好。”

    “怎么讲?”真儿问道。

    “他和施主簿都在竞争县令的位子,如果我们把这里的情况以及对施主簿的怀疑报到上面去,自然有人要下来查问;那时现任县令已走,施主簿的靠山再大,也不敢在如此大的案子面前出头,而县里公务民事都要打理,这时间可不会为施主簿一直拖下去,李县丞接位自然是稳稳当当的了。至于以后施主簿能否拨云见日,都不要紧,他再要出头,只能等李县丞高升,或者调往他方了。”

    “原来如此。”紫苏摇摇头,连声感慨,“这些人可真会想,我们费这么大劲儿,原来只是为他争取时间而已。”

    “也能为他消灭到后患。”美延道。

    “正是!”真儿也有些动气,“妖孽们一死,他说什么是什么。”

    “可那是一百万两银子啊,他就不动心?”甘草道。

    “谁说正好一百万?也许在大队人马过来时,仔细清点后是八十万两呢?”美延道。

    “明白了。我们还是他探路的工具!”紫苏道。

    “那我们走吧,他要是这两天去偷银子呢?”甘草急了。

    “不会的,现在风声太紧,要搬个二三十万两可不是一会儿就能办到的。他要先看我们的动静。”叶云清轻声说道。

    “要是等他得逞后我们才发现,那才冤呢。”真儿道。

    “现在看来很多线索都是他故意让我们发现的。”欧阳逸一直在想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发现安家孙女儿身上的木雕也是他们故意安排的!”紫苏很生气,她在此地连师伯真儿他们都没发现。

    “你说呢?”欧阳逸问住李掌柜。

    “是,除了叶大先生外,你们几路我们都发现了。他们几个有男有女,又有武功背景,只有你一个女流之辈又是单独行事,我们正好牵引你去发现最大的秘密。”李掌柜答道。

    “原来放风、偷听、撞人、偷东西都是按你们的套路来的。”紫苏原本满满的自信在这一刻被打掉一半。


    “邢东家也是你们整出来的个障眼法吧!”真儿有些生气。

    “这才是偷鸡不成失把米,他们把什么都引出来,我们还不省事儿?”欧阳逸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的可都说了,”李掌柜紧张地望着美延,这个男人才是最关键的人物,“我想我就是贪心而已,也就是受笞杖之刑,应该连徒流也够不上吧。”他的眼里全是侥幸。

    “既然你认为自己罪过微小,为什么还那么害怕呢?”美延问道。

    “我,我在这县城里也算是个有脸面的,如果受了什么处罚,不用说东家不用我,就是回村也没面子。像我这样的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没个本钱买卖,又失了信义,就只有远走他乡了。”

    “更重要的是你难有机会再找到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东家,可以让你自由处置生意,从中大捞特捞;也再没有办法打着仁义道德的幌子去骗那些个乡里乡亲的血汗钱,去放高利贷。”如果不是要切中要害,让他以后小心谨慎,少做贪财忘义之事,叶云清真不想与他多说一句。

    李掌柜低下头来,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没有一点秘密,好像全身无衣一般,让他无地自容。

    “李县丞并没有把真正的秘密告诉你,这里没有什么宝藏,这只是几十年前朝廷丢失的一笔库银,共有一百万两。”美延和盘托出。

    “啊——”李掌柜惊掉了下巴,嘴巴大张着无法合拢。原来他也是人家的一个工具而已。

    “朝廷的库银意味着什么?”美延眨了眨眼,他要让李掌柜几天都合不上嘴巴,“你不知道不要紧,但你牵连进来就是大罪。到时候你有几千张嘴也没用。杀你一个人是便宜你,杀你满门是你面子,杀你三族是正合律法,杀你九族是以儆效尤!”

    李掌柜嘴巴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已从椅子上出溜到地板上,瘫软成一滩;他用手抱住膝盖,把头埋在中间,团滚成一团,一下子变得很小,仿佛这样人家就看不到他似的。

    真儿和紫苏忍不住想笑出声,又不好让李掌柜看出破绽,只得用力绷紧面皮。

    “实话告诉你,我早派周大成去上报地方节度使,你就等着受刑吧。”

    “救命啊!”李掌柜不知从哪儿来了勇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真儿面前,死死抓住真儿的一只手臂,“大姑娘,不要说诛九族,就是砍全家也有老太太的份儿啊!”

    真儿厌恶地一把甩开他,“你要想着老太太,就不会助纣为虐,干下这么多坏事了。”

    “我改,我一定改,求求各位给条生路吧。”李掌柜转圈磕着头,额头上渗出一片血渍。

    没有一个人真心想救他,他这样的小人最是可怕,在他心中只有“钱”,无论是人还是事,都能用“值不值钱”来衡量,甚至良心也能在金钱的多少面前,变得可有可无,买进卖出。但他们必须给他一个交待,不但是因为李家婆婆二叔他们,更是因为许多无辜愚昧的乡亲。

    “杀他不过草芥,可李家的颜面何在。”真儿此语也不全是假意,“李婆婆如此要强的人,知道了自家儿子是这样的人,非急火攻心引出个三长两短不可。”

    “是啊,景公子,像你这样的大家子弟洒脱豪放不拘小节,可村里之人要有个蜚短流长,活得可就没那么顺气了。”叶云清也劝道。

    “景公子已把银子之事上报朝廷,这也是陈年旧案,当时的债主都未必找得到,也就不用再连累现今之人了。”欧阳逸更是找出了不举报的理由。

    “对对对,”李掌柜可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事一连一大串儿,放了我,就放了许多人。”

    “你还有脸说,”紫苏又恼了,“你和李县丞都应该依法来论处。”

    美延本来缓和的面色又凝重起来,李掌柜吓得一缩脖儿,爬在地上,在心里把紫苏的祖宗八代拜访了一遍。

    众人又纷纷解劝,美延这才长叹一声道:“也罢,算我给李家婆婆一个面子。”

    李掌柜长叹一声,竟然一口气没回上来,晕了过去。紫苏气得直跺脚,真儿和叶云清看着只是摇头,只有欧阳逸上前扶起他来,援手施救。李掌柜回转过来,叩头出血,但心已是平静下来,甚至感不到疼痛。

    “别着急,我救你是有条件的。”美延冷冷地说道。

    “条件?刀山火海我都上。”李掌柜发誓赌咒。

    “刀山火海等你到了地狱自然是有的,”美延根本不理会他的讨好,“我有几件事要你去做。”

    “公子吩咐。”只要是能活命,李掌柜什么也不顾啦。

    “第一,我们现在没有一个人再想见到李若甫,你去告诉他今天的一切,”美延冷笑道,“不过就是我不说,我们一走你也要去的。”

    李掌柜讪笑着,没有接茬。

    美延接着说道:“你去了给他带句话,就说我们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干什么,如果真得寄情山水,那是他知道惜福。”

    “是是是,”李掌柜一叠连声,但还想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定,一定和他说,一字不差。”

    “第二,我要你拿出这些年来的不义之财,把前后沟村里的下水通道全部重新修葺。”

    “啊啊……”李掌柜一下子磕磕巴巴起来,这出钱就与拿刀割他、用火烧他一般。

    “怎么?有困难?”美延声音不高,可里面的压力不小。

    “李掌柜哪能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欧阳逸笑道,“出钱可比起一刀一刀把身上的肉割下来,要划算多了。李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能不知道这个理?”

    “是是是。”李掌柜连忙答应,已是汗如雨下。拿钱与一刀一刀割肉也差不多啊!

    真儿低头吃茶,不想看他那张猥琐的面孔。李家是多么厚道诚实的人家,如何出了这么个败家辱门之徒。

    “还有——”

    “还有?”李掌柜坐直身子,惊讶地打断美延的话头。老天!这又是什么啊!可别再和钱拉上关系了!

    “你不是刀山火海都去吗?怎么才说了两个就不耐烦了?”美延像是因为他插嘴而有些生气似的,提高了嗓音。

    “没有,没有,”李掌柜连连摆手,他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美延心中的不快,“景公子尽管吩咐。”

    美延不满地皱了下眉头,才又说道:“我看前沟和后沟二村到县城里的道路已是破旧不堪,李掌柜何不拿出高利贷的利钱来平整一番,也是你功德一件啊!”

    李掌柜心痛得面上青筋直跳,好像已经被拉出城外处斩一般。他真想弯下身子抓起茶碗,用尽全身力气砸到美延身上,可他不敢,只能抓起茶碗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

    叶云清冷笑一声,说道:“善哉!这样李掌柜既可以赎罪,又让乡里乡亲们都能积下份阴德,真是一举两得。”

    “好,好,”李掌柜吃完第三杯茶后,硬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可我现在真没那么多银子,我不是不修,我等几天,等我把手头的买卖处理了,银子一收回来,我就办!”

    “这是人之常情,我们能体谅,”美延似乎高兴起来,“我已派人去请州府里的官员,他们来起获官银时,我把你的功德也顺口报上去,不为别得,也让李婆婆风光风光。”

    “我这是什么事,还要惊动公家?”李掌柜才有的一份侥幸又被压了回去。

    “一定要说,”欧阳逸说,“也是给县城里人们做个榜样!”

    “正是,”美延道,“李掌柜,我这一报你可得有个时日啊,你先说说,我好给州府的人回话。”

    “十天,十天吧!”李掌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连在心里骂人的劲头也没有了,他明白自己是玩不过这些人的。

    “你好自为之吧!”美延站起身,“如果不是为了这里一方百姓的颜面,你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们走!”叶云清一摆手,大家谁也不再理会李掌柜,出门而去。

    “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他干得坏那么多!”才一出门甘草就抱怨起来。

    “就是嘛!”紫苏也很不满。

    真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处理他一个不是问题,可要是因为这个事情被公开了,那得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有这么严重?”甘草惊得张大眼睛。

    紫苏却低了头,好像想到了什么。

    真儿加快脚步与父亲他们故意拉开距离。而叶云清三人也心知肚明,放慢了步伐。

    甘草紧追了几步,“小姐,告诉我啊!”

    真儿叹息一声,说:“他一人死不足惜,就是加上李县丞也是死有余辜。可他们一旦被拿,这里所有的事情就会大白与天下,那时闽南的惨剧就会在这里再次上演。”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紫苏看着真儿,一脸的忧愁。

    “我还是不明白。”甘草被真儿吊足了胃口,急得拉住她的手直摇摆。

    “她心里难过,你别烦她,我告诉你。”紫苏拉下甘草的手,握在手里,“当年闽南妖人惑众案告破,官府里欢喜一片,可民间却是惨剧连连。”

    “啊——,为什么?”甘草惊呼出声。

    “因为当时有不少迷信的女子被那些妖人所惑,这里面有姑娘也有小妇人。事发后,许多人羞愧难当,自尽者十有九成。更让人心痛的是,有些只是参与了他们法会的女子,也无辜受到牵连,被人指指点点,被婆家所休,悲愤而死的也在少数。而在那时出世的孩子,夫家多有不要的,几乎全被抛弃、转卖或者溺毙了。个别人家不舍的,也受了不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只能背井离乡。你说惨是不惨!”

    “我明白了,”甘草眼中有泪,“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你们俩帮我一起去做吧!”一直不出声的真儿抬起头,看着她们。

    “怎么帮?”她俩异口同声。

    真儿从怀中拿出个小瓷瓶,把里面的小药丸倒了出来,每人给了她们十几粒,“这是打胎的药,我观察到的就有十来个女子,一会儿我们分头去找她们,晓以厉害,我想她们是会明白的。去时记得先给她们把把脉,然后再把你们身边带的清露丸离下些,如果有必要再给她们开几张方子。”

    “这我们明白,”紫苏说,“你就带我们过找她们吧。”

    “好。”真儿答应一声,又回头对父亲说,“爹,我们要回村里去,你们先回客栈吧。”

    叶云清点点头,真儿几人行礼后,转身向城外走去。

    “苦了这么多人,却便宜了李县丞。”欧阳逸看着她们的背影,有些忿忿地说道。

    “难怪这几日不见了周员外,原来是去找节度使大人了。”叶云清道。

    “这银子说是秘密,却也有不少人知道,不得不防。”美延连忙解释。

    “可景公子有没有想过,当年这银子是从贵祖父手中丢失的,今天从公子这里找出来,多少有些不便吧。”叶云清说得很婉转。

    “伯父所言既是,”美延道,“这里的节度使大人与我家是故旧,所以说起话来也方便。所以我让周大叔去时,就让他与大人言明,这份功劳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受领吧。”

    叶云清点头微笑。

    欧阳逸望着真儿她们远去的背景,心中叹息。世上有多少痴情女子啊!更有多少愚痴人儿,只是三言两语就被人所骗,还心甘情愿为这些另有目的之人赴汤蹈火。他不由想到另一个女子,虽在风尘,却是重情重义,自以为能修得正果,却不知自己只是别人手中一枚棋子,风雅过后也不过是残红一地。只是不知自己此去,是能点醒梦中人,还是让伊人看破红尘……

    苍翠的山林,因夕阳而变得姹紫嫣红。秋意已浓,萧瑟的秋风,淡淡的爽脸;半黄半绿的残叶从树上坠下来,擦过真儿的青丝,落在山间小路上。

    叶云清望着自己的女儿,心内并不如表面上平静。世间就是会有如此多的安排是在你不经意间,有无可奈何,有喜出望外,也有令人心碎。从她踏上进京的那一天起,她已把自己置身于不可知的未来,也许起步时的她是把一切都想得清清楚楚的,但路上哪能没有转角没有意外。

    “你决定了吗?”叶云清轻轻问道。

    真儿点了点头,但她没去看父亲的眼睛。

    “我和你母亲都不是墨守成规、死板教条的人,”叶云清见女儿似乎对他的回答有一份担心,就接着说,“从小我们就没有拘禁过你,就是希望你能在自然之中自由的成长。对于你的未来,我们当然是尊重你的意见。无论在荆园之中还是荆园之外,钦慕你的人都不在少数,你有许多选择的机会。但是他不一样,你们不会有未来的,这一点从一开始你就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也明白。人都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不要说景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就是你二人这一路走来日久生情也是有的。爹从来没有逼迫过你,但这件事上爹不得不提醒你,不可能就不要再走下去,这样对自己、对别人的伤害都会小一点。”

    “我知道。”真儿的眼泪在父亲面前肆无忌惮地流淌,“这一点上我也答应过美延的父母。”

    “那就好。”叶云清把女儿搂在怀中,“痛肯定是会有的,但我相信我的女儿,豁达的性格可以让你从容去面对一切,就如你的母亲一般。”

    真儿抚在父亲肩头已是泣不成声。从一开始她就告诉自己决不能陷下去,可自己的感情第一次这样无药可救地不听从自己的理智,而这样的结果只能是让自己和他与苦痛和憾恨携手。

    叶云清疼爱地抚摸着女儿的柔丝,轻轻地安慰着,“有些事就是这样无能为力,但你也想一想,在不得不选择离别后,是否也能有一种心情,是在你们相聚时所无法体会的;既然命运给出了这样的结果,那为什么非要流着泪而不是微笑着去面对呢?”

    是啊,这种感觉其实在她的梦里早已出现过。她一步步向前走,频频回顾;他一动不动,手在空中却无力摇动;依依不舍又能怎样?距离还是越来越远,人还是越来越模糊。但心里却把这一路的点点滴滴回溯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懂。”真儿点头。

    “我就知道我的女儿明白,失去有时候也是一种拥有。”

    真儿紧紧依偎在父亲怀里,明天他们就要各自上路,父亲的信任会支持着自己果敢地继续走下去,完成各自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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