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艮兑 第六章小兵议事

    这场雨,席卷了整个中州大地。滋润了干涸的河床,龟裂的耕地。一声春雷过后,起耕了。

    比这场雨更大的风暴是雍国以弱国之姿战胜了强大邻国冀国。天下议论纷纷。

    不过,这些都与我们的二公子无关。国家大事,先由政事堂的列为扛着吧。他们以后就算想扛,估计也没有力气和机会了。

    过了腾县,就算进入了真正的居庸故地了。大雨过后,雍国人似乎一下子生气起来了。河西大战结束的那些天,举国就如秋后的蚂蚱,想蹦达几天,却显得有气无力。现在,算是活过来了。

    “这就是我大雍国的底蕴啊。你可以蛰伏,但不可能一蹶不振。这样的雍人,不能东出尧关,大出天下,秦泗翊就不配做这个国主之位。愿提起三尺长剑,太庙前自刎,以谢国人。”秦泗翊咬了咬嘴唇,双手握紧驴辔,双目怒睁,发狠想到。

    看似走马观花,轻松自在的二公子,其实心思活络,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邦国大计。未来国家之局势,全赖这次对大雍的摸底勘察。

    看到天间地头热闹的景象,秦泗翊忍不住。他翻身下小毛驴,向正在耕作的老农们走去,有什么山村里的问题,他们能不知道?!

    “各位大哥安好!小生西游路过贵地,看见大家伙耕作之余,有说有笑,好不高兴?!心生羡慕,特来叨扰,望见谅。”秦泗翊就是这样的人,在军队里可以满口粗话,伸着脖子大吼大叫,因为他知道军营里都是一群桀骜不驯的人,如果你轻声慢语,极尽温柔,不管你是小兵,抑或是国主,都驾驭不了他们。大雍军队里的人,没有哪个是安分守己的主。但是,面对文人或者其他的人,秦泗翊总能放下身段,彬彬有礼。

    “小先生真客气。我们山野农夫,能有什么好乐子呢?!只不过是野人说野话,聊以自娱罢了。”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一看小先生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想来也不会举发我们。其实我们都在讨论刚刚结束的河西大战,真是大快人心。尽管过程很艰难,但是结果是很好的。说道高兴之处,激动之余,不免手舞足蹈。”另一个脸上贯穿刀疤汉子说道,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尧关撤军前,在军营火堆前议论军事的兵。

    “是啊。我大雍国什么都好,就是言论控制有点严。这可不怎么好,国人总是需要一些发泄,邦国大事就很能提升士气。”一个右手手背上有一条疤感慨道。刚刚河西大捷,这是好事啊。可就是言论控制,导致国民私下振奋,却掩盖不住举国暮气沉沉。

    “那各位怎么敢这么妄议国事呢?”秦泗翊不懂声色地问道。

    “我们怕个鸟啊?!都是铁血大雍军营出来的,当兵的不说兵事,还不如死了算了。”刀疤脸一脸桀骜不驯。

    “是啊!死刀疤,你真说到老子心里上了。”一个头戴草帽的老农说道。

    “你们既然是军人,现在大军应该驻扎在西坝大营。你们怎么回到居庸故地耕农?”秦泗翊对军队事宜了解很深,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他很不解。

    “先生有所不知,我大雍……”刀疤刚要说下去,却被旁边的同伴给打断了,拉拉他的粗布麻衣的衣角,小声说道:“你不要命了?在陌生人面前议论国政……”刀疤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管他娘的,向先生说个明白,省得自己委屈自己扛。”

    秦泗翊八面玲珑,看情形,哪能不知道什么事啊?!他摆摆手,说道,“老哥们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没事。大不了把我们抓去劳关,以后我大雍争霸天下,献上我等头颅就是了。”手背上有疤的汉子说道。

    “小生以儒家始祖发下毒誓:今日之言,如若泄露半句,不得好死。”尽管秦泗翊可以动用手段去查之,但是他更想知道这些兵的真实想法。

    “我们信得过先生。刀疤,你说吧。出事大家一起扛,都是过命的交情,这点事算什么?”戴草帽的汉子说道。

    “我大雍国行军打仗,都是自给自足。这不是说军队已经自己垦田开荒,耕种收割。而是士兵自己供应自己。吃住自己解决,武器自备。想当初,我们刚从军的时候,带的都是一般的农具,有什么锄头、耙子、菜刀之类的,稍微好一点的是柴刀。可以说,战场上的厮杀,都是以命搏命。只有拼了命,才能从敌军手中抢到一把差一点兵器。我脸上的疤、他手上刀疤、他右肋上抢眼,均是如此。后来,打仗次数多了,又能侥幸活下来,才能搞到自己趁手的兵器。粮食更不用说了,一旦吃完,仗还没有打完,或者遇到僵持之战,士兵中没有战马的所用的口粮,有战马的则是口粮和粮草,均需要赊账。战事结束,则各回各乡、各回各家,种地还军账。为国死战,虽说是保护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耕地,但到头来还差着国家的账,这任谁也高兴不起来。”刀疤似乎不愿意说下去了,转了头,想戴草帽的说,“车载兄,你接着说!”

    原本坐在田埂上的草帽汉子一屁股站起来,向秦泗翊作了个军人常用的揖,然后又一屁股的坐下去,开口道:“原本这次河西大战之后,我们所属的白城将军部能够以大战中的表现抵消一部分军账,但是似乎白城将军得罪了军需官,就给撤了。”


    “你们是白城将军部下?”秦泗翊脑海中显现出白城那张年轻的脸,嘴上却问道。

    “谁说不是呢?白将军虽然年轻,确实是好汉子一枚。作战每每身先士卒,义薄云天。可惜被我等连累,贬去守了新邑城门。其实他就是‘火头军行军——替我们背了黑锅’。”刀疤说道,脸上一脸愧疚。

    秦泗翊举目望去,众人均是如此神情。“嘿,这小子,领军有一套嘛。”二公子如此想到。

    “白将军力争无果之后,属下们气不过,瞒着将军就去找军需官理论,最后事情闹大,国公知会公子翊出面,多给了我等三五个军饷。至于军账,一律不免。”刀疤无奈的地说道。

    “至于回到这里了耕地,一是因为要还账;二是守门不需要那么多的人;三是战死的兄弟,需要我们这些未亡人照顾他们的老老小小;四是除了拱卫新邑和应急的七万大军驻扎西坝大营外,其他的都解甲归田。说到底,我大雍久居西锤,受莽人习俗太深,现如今国策诸类,都有莽人深深的烙印。”车载接过话头,不无感慨地道。

    “没错。我大雍自明公西霸莽人部落以来,与莽人纠缠六百余年,同化的同化,叛离的叛离,国家总是保留着那些莽人马上行军等习俗,现在反而制约着我大雍的发展。”秦泗翊也觉得现在国政军事弊病太多了。比如,莽人殉葬;比如,扶余半农半兵。

    “谁说不是呢?!现如今,我大雍国主日薄西山,政事堂想必也是冷冷清清了,守着这河西之战奠定的大好局面,了此残生吧……”刀疤是个胆大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活到今天,有什么就冲口而出,完全憋不住话。

    “禁言禁言,刀疤你不要命了?诅咒国主视同死罪,要夷三族的。”同伴们看见刀疤越说越不着边际,赶紧拉住他,不让他往下说。可见“民妄谈政、兵乱议军”对国人的影响深入骨髓了。

    “老子家你们还不知道吗?往上推三代,都入土了;往下不用三代,到我这代就只有我一人。从小吃百家饭长大,老光棍一条,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不死就是赚了。还夷三族呢?怕他娘的屁!你们会出卖我吗?”刀疤破罐子破摔道。

    众人心道:我等自然不会,都是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你的人。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觉地瞄着秦泗翊,一脸凶光。

    “列位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一个书生,就算我告发你们,官府能信我吗?诸国乱战,书生不如狗。何况比起你们来,更是远远不如了。想必你们记得三年前,九原郡草壁村案了吧?书生柏榆因士兵偷其鸡,然后状告武威将军治军不严。可结果呢?柏榆被鞭笞二十,并斥责其“保土无责,拒不出力;生于雍地,怯于兵戈”。这件事在我军中传颂一时,我想要是我告发你的话,白城将军可不会比武威将军好说话。”面对凶光,秦泗翊面无惧色,淡然开口道。

    “小先生切莫误会,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见谅则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长相有点阴挚的人说道。对于这种人,秦泗翊的判断是“腹中有经纬,眼里观世界”,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会是一个很好的谋士。可不知为何进入这个队伍?

    “接着刚才话题。如果老国主死后,继位的是公子翊,我大雍或许尚有希望。河西大撤军,好大的手笔。普天之下,能看出来的,估计就双手之数。”阴挚人说道。

    “可惜了。那天风雨点将台站得太远,没看清楚这二公子长什么样。”刀疤一脸懊悔,那天只忙“妄议国政”了,导致站在了点将台西南最边角,只能看到少年公子一个模糊的身影。

    “悔不当初啊!”车载似乎深有同感。

    “天不早了,小先生可有住宿?不如就去我们村子吧。想来久居城市人生怨,暂住茅庐精气爽。”阴挚脸盛情邀请道。

    “也好。那,走?!”秦泗翊那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既然入了乡,就要随了俗。

    众人迅速收拾好,一起向着村子走去。

    “不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不敢当。小生禾四立。”

    “我是刀疤,原名……”

    暮色马上笼罩起来,西方天空上白云镶金边,赤火连千里。明天,该是大晴天了。

    现在无人注意这些小细节,只有声音从晚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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